写在《青年论坛》创刊25周年
早上七点,38次由武昌开往北京准点抵达西站。人民出版社编辑傅跃龙先生驾车接上了我等四人。在首钢一栋公寓楼,贺教授他们公司十年前买下的宿舍里,我将又校了一遍的《论个人财产》新版书交给傅先生。
这一幕很像是发生在相处甚洽的编、著之间的工作交往,实际不尽然。傅和我,上世纪80年代中期(1986—1988)一同下派到湖北省通城县。我任县委宣传部副部长,他任文化局副局长,是一条线上的,气味相投。加之是武大校友,他下派回省城又经历了那年的风波,我则在他之前遭遇了所在的《青年论坛》停刊。九十年代后相继下海,交往便这么二十多年地持续下来。如今我仍守在湖北,他驻扎北京。所以,我来北京他来接站就远不只是工作关系了。
一起早餐一起购买鲜花一起去北长街胡德平家里。德平近日访问俄罗斯,正好今天上午回国。我们在西单西绒线胡同“中国会”等他。2004年纪念《青年论坛》创刊20周年作者、编者聚餐会也是在这里举行的。
约定时间是12点,德平携夫人还有秘书是12点半过才到的。但我们等候的人都没有觉得被轻慢,反而有份感动。他们两口子可以不夸张地说还真是一下飞机就风尘仆仆地赶赴我们这个约会了。
郭秘书一句感谢陈东升的话,点明了这个聚会的另一主题:今天还是德平部长的生日,“感谢你又为部长过生日啊!”使气氛更轻快了。
在此之前东升很低调地对我说:“我只是订个地方买个单,你组织的,人你通知。”当得知我并没有额外通知什么人时,他建议通知毛振华、杜越新等。他还亲自通知来了喻杉,应该是这次聚会唯一我意外的嘉宾。让我觉得特有缘分的是:她不仅也是武大校友,还是傅跃龙的同班同学。2007年纪念《青年论坛》停刊20周年的专文之一“胡耀邦与《青年论坛》二三事”最终就是在她办的《领导者》上先行发表的。至于作为名人,就是她一口一个“学长”的陈东升也不能不对《女大学生宿舍》留下难以忘怀的印象。我认识的一位师妹还曾在那电影里演过群众演员,而喻杉就是原作者。自然,她的成就还不仅仅在此。
在我一行5人之后,喻杉是第一个到的。面对满目陌生,算是不期而遇的跃龙成了愉快的桥梁;随后到的是毛振华和陈东升。他们象是约好似的总透着默契,而杜越新在烟台。他们三人都曾是《青年论坛》的记者和作者;最后到是德平夫妇和秘书郭栋。东升向他的秘书介绍郭时特别说:“你们要向他学习,他也是大干部。”
可谓济济一堂了,服务生连给我们换了三次房才使各位依次坐下。两位女宾坐在了一起,私人宴席的气氛浓郁。
我心里尽管装着两重主题,还是发现《青年论坛》的主题被淡化了。至少我忽略了今天是创刊25周年这个概念。还是在敬酒时,才意识到是1/4世纪的事情了。要不然还可以请来更多一点的相关人士。
对《青年论坛》似乎进入了一个“欲说还休”的状态。上周由第二次去张家界翻出了第一次去张家界时的一句话“我希望中国民主制度的实现,我现在最大的愿望是在我的祖国平静地生活”。由此追溯到办《青年论坛》的一个初衷更是十分单纯:趁年轻干点事情,证明自己的价值,包括证明自己的爱情。在那个尚未褪尽荒唐的年代,大学生恋爱是受贬抑并影响分配的。大学四年太太是唯一一次因恋爱而撤销三好生,而我则是唯一一次评上三好生而因恋爱被撤销了。大学毕业那时还是组织分配,自然无法理想。于是多少憋了一股劲,无论在什么样的岗位上都要干出让世人都认可的成绩来。这样就有了走入社会的第一份人生答卷:参与发起创办了全国第一份青年思想理论刊物《青年论坛》。在刊物取得社会影响的同时,我还真的入了在大学时18岁不到就开始申请的共产党,也与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种成功,显然与当时中国星火燎原的改革开放大背景紧密相连。它还打下了日后尽管经历了风波,仍成就了的、无数与“美国梦”媲美的“中国梦”,打下了综合的基础。1983年整党我还不是党员,却也记住了“中指委湖北整党联络组”这个称谓。这次聚会,德平同志亲自确认“我既不是组长,也不是副组长,就一组员。”事后看,他这一组员在湖北真做了不少开风气之先的好事,包括支持《青年论坛》。就我熟识的人而言,就在那时认定了:只要努力,一切皆有可能。至于对民主自由思想的接受,真的是读一本书或一篇文章就潜移默化了。只是一百个人里99人知道“民主”,未必有一个知道自己怎么民主。于是追求的目的也就是追求手段的底线。这个底线在各个时期应该是不同的,也体现时代进步。
我有个大学同学的孩子,没有学我们当年想学的文学、哲学,也没有学如今人想学的经济、法律,她学的是艺术,她对台湾的一个“很人文”的评价,顿让我感到有些知识无师自通。
《青年论坛》是否如人所说影响了一代人还有待历史评说,影响了我一生是肯定的。办刊前后只三年,而等待、呼吁、张罗复刊却用了差不多20年时间。只是近年过了四十五了,不再言“青年”了,才开始写点“创刊”、“停刊”若干年的纪念文字,我把做的其他包括谋生的事,当作“填空”。因为我深信:每个人都是自己历史的维护者,人之有幸在其历史的有幸。
关于《青年论坛》,还有一些至今仍感动着我的故事,还要说、有待说。如此想来,这还是件值得我为此终身付出的事情。只是最近有两点看似不相干的感悟:一、人不可工于心计,工于心计做坏事固然不好,做好事也未必就好;二、人不可把自己和他人当作“人物”,这样别人犯错会悲愤莫名,自己犯错会忽略宽宥。也即:我好歹算个人物,犯点错算什么;你作为一个人物,怎么能犯这种错呢?!
还是回到餐桌上。德平、东升、喻杉正好谈尊重历史事实,维护伟人形象之类的问题,我等似无从置喙;谈到俄罗斯能否振兴、美国经济及军营枪击案、欧盟里斯本条约通过27国可为一国等。我插话,是当年印在《青年论坛》纪念册上的恩格斯的话:一个民族要想站在科学的巅峰上,就一刻不能没有理论思维。目前世界似乎缺少这个。而中国基本人权解决后更显这个问题重要。
这个聚会还有个即兴主题:为德平夫妇访俄接风洗尘。他们谈到,那里有股类似中国改革开放初期的气氛。那气氛我们熟悉,那就是当时正规的党中央文件都那样说的,让老百姓感觉有奔头。
饭毕,大家在冬日暖阳下,在古朴的四合院里合影留念。
(王一鸣于2009年11月5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