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根:“大跃进”年代趣事多——我的大跃进亲历记
本文摘自《文史天地》2012年第4期,作者:赵长根,原题:“大跃进”年代趣事多——我的大跃进亲历记
“爸爸大跃进,机器造得勤;妈妈大跃进,棉花纺千锭;……我也来个大跃进,生产学习样样能。”50多年过去了,这首歌曲,至今还记忆犹新
这样的搬家毕竟大家都出于无奈,住不习惯。大概秋收冬种之后不久,都陆陆续续悄无声息地回来了。人们常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屋里的草窝”。
千人一锅青石桥
我们兴龙大队板桥片在青石桥办起了人民公社大食堂,全片近千人在一口大锅里吃饭。那事情想起来实在有趣。
食堂的粮食、鱼肉、蔬菜之类,都是人民公社社员的,因为一切都是人民公社的,社员自己没有权利自家受用的。因此谁家地里有青菜萝卜,只管弄来吃就是。共产主义生活,吃饭不要钱;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因此,来吃饭的人,不一定是本队的社员;本队的社员不一定在一个锅里吃饭。曾经有几次我去武康读书,走到万青桥头看到他们开饭,也拿个碗盛了吃,没有人过问的。
食堂开饭是敲锣的。锣声一响,田畈里呼声一片,几百上千亩大的田畈,人们像放食的鸭子,四面八方潮水般地涌向食堂。这时候炊事员、服务员们早把饭菜一桶一桶盛好,摆放在食堂前面的宽阔地上了。于是,人们一拥而上,争先恐后,那场面像小猪放食,哪还顾得上坐在桌边吃饭?我吃饭的习惯是三扒二噎,就是在那时候学会的,至今还改不了。大人们教我们小孩子:头一碗要少盛点,盛了立即排队,第二碗要越多越好,否则,要饿肚皮!
后来,嫌这样浪费时间,对“放卫星”有妨碍,干脆送饭送菜到田头。食堂没有“送饭队”,田里社员派人到食堂,用担桶挑饭菜。于是,田里的人说说笑笑嘻嘻哈哈地闹着等饭吃。忙得几个“工作同志”东奔西跑地“指挥”社员“认真劳动,不许磨洋工”。可哪有几个听他的?肚皮要紧呢!
这样大概持续到1958年底1959年初,大食堂办不下去了,改成以生产队为单位的小食堂。小食堂没有大食堂那么“大方”了,别说“大鱼大肉、荤素搭配”,饭也吃不上了。起先吃稀饭,后来吃“1斤米烧16斤”的“四眼睛”粥,再后来是“瓜菜代”,吃得人都生了“浮肿病”。记得那年我想弄点“营养品”吃,我父亲向生产队要求好几次,队委会经过讨论,决定同意给我1市斤。你以为那“营养品”是什么?谷糠!
田畈当中大会战
人民公社化之前,我们板桥高级农业生产合作社下面有青石桥、车渡桥、板桥圩、姚家圩、横山村5个初级农业生产合作社。公社化之后,合并成兴龙大队的12、13、14、15、16生产队的一个板桥片。1958年秋收冬种大会战,就是5个生产队的社员在同一个田畈里搞秋收冬种。不过,大会战与平时的秋收冬种不同,大会战是大跃进年代“多快好省”热火朝天夺丰收的“淮海战役”。
大会战还有一个不同的地方,除了本队社员,还有别的大队派过来的各式各样的什么突击队,例如青年“赵子龙”、老年“黄忠”、妇女“穆桂英”等等突击队,他们高举大红旗,上书某某突击队,个个雄赳赳,气昂昂,干劲冲天,挥汗如雨,一会儿就是一个“卫星”,一会儿又是一个“卫星”,战鼓咚咚,喊声震天,高潮迭起。
大会战更有一个不同的地方,一天24小时不分昼夜的。我那时候虽然在武康读书,但是放学回家后还是要去参加“大会战”的。因为男女老少齐出动,人人都要大跃进,于是我就亲历了大会战。那时候没有电灯,人们用一截长长的竹筒,竹筒上头插上棉花芯子,再往棉花芯子里面倒满柴油,点上火,当作照明的火把。晚上,田野上到处都是火把,照得满田畈一片通红,那场面倒是壮观。
我们队里有个社员,雅号叫“木壳佬阿富”的,平时干活都死样怪气的,干到后半夜他实在吃不消,打起了瞌睡,却巧被“工作同志”看到,吃了好一顿狗血淋头的臭骂,还说要叫他“跪扁担”。老头子吓坏了,一下子抛掉了2麻袋小麦种子。
第二天,在孟家壕口松树墩头开现场会,阿富一夜下种小麦30多亩,受到表扬。而另外几个干活“慢慢(认真)”的,说是“磨洋工”、“老牛拉破车”,“狗血淋头”的狗血淋头,“跪扁担”的跪扁担。当时有人问阿富,哪来的干劲?阿富死样怪气地说,不抛掉他要斗我,还是抛抛掉,省得他开会斗我。
我们一班小孩子听得都哈哈大笑,笑得肚皮都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