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刚:我的学生时代
对于一个人来说,学生时代应该是生命历程中最美好宝贵时光,对知识的渴望,对生活的热爱,对真理的探求,对未来的憧憬,所有的一切都会在教育中孕育成长。然而不知为什么,我深切的感受到,经受十多年的教育,教育的真谛却没有根植在我的内心深处,真实的教育与现实的教育似乎与相距甚远,有时甚至背道而驰。
1962年,我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山村,时代局限、贫困落后注定了我受教育的环境。我出生的地方没有幼儿园,所以我没有感受过幼儿园在当时会是什么样的一种状况和教育方式。父亲是一名邮递员,母亲是一名售货员,估计是他们工作太忙,没有时间带我,我还不到六岁,就把我送到学校读书。村子本来就坐落在一个高高的山包上,学校正好处在山头之顶。从家里到学校要走一公里的坡路,父母不可能每天接送我,只好把我交给大一点的小伙伴,让他们来叫我,一起上学,一起回家。
读小学时,上什么课,老师讲什么,大都记不得了。唯一还能记住的是语文第一课的内容是“毛主席万岁”,字体大大的,很引人注目。“毛主席万岁”的内容老师反复讲过,在收音机里听过,在报纸上看过,甚至村中许多民房的墙上都书写着。那时的我,在反复不停的灌输教导下,确信伟大领袖毛主席是能够长命百岁的。可没有几年的时间,毛主席却去世了,当在收音机里听到这个消息时,我始终不敢相信,甚至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当反复听了几遍后,加之老师证实,毛主席确实去世了,我才相信是真的。
我读书的学校非常简陋,土木结构的平房经历了多年的风雨吹打,涂在墙上的白石灰早已脱落,木框做成的窗子破烂枯朽,没有玻璃,每到冬天,刺骨的寒风从外面吹进来,使我们瑟瑟发抖。老师怕我们被冻,找了一些旧报纸,让我们用浆糊裱在窗子上。寒风挡住了,可教室里又变得很黑,光线很暗,无法看清书上的字。老师又想了一个办法,要我们捡一些干柴,在教室中间烧起一团火,让同学们围着火上课。这个方法非常好,既可取暖,又可照明,上起课来效果好多了。在以后的几年中,我们都是用这样的方法度过寒冷的冬天的。
上初中时,条件有了一些好转,窗子不在用报纸裱,换成了透明的塑料布,光线好得多,加之我们长大了许多,耐寒能力增强了,烧火上课的历史终于结束。那时在学校开展活动最多的是勤工俭学。教室自己盖,桌椅自己带。每盖一间教室,都要组织学生去砍木头、拓土基。我在班上由于年龄小,体质弱,但每次的劳动任务都是平均分配,所以我干得很吃力,很辛苦。其他同学半天干完的活,我要一天;其他同学一天做完的事,我要两天。但无论如何艰难,我都努力把它完成,要不让,同学会嘲笑,老师会批评,甚至还会遭到批判,被说成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
读初中时,正是“批林批孔”最猛烈的时候,语文老师教我们写的作文,就是“批林批孔”的文章。我们不知道毛主席最亲密的战友林副统帅怎么会一夜之间成了“阴谋家”“反革命分子”。孔老二是谁,“克己复礼”是什么意思我们已不清楚,老师叫写批判文章我们就写。写的方法就是找一些报纸来,东抄一段,西抄一段,拼凑起来。有几次,大概是我抄得比较好,按老师的说法是:“上下联贯,内容突出,揭露深刻”,于是被选中用毛笔书写成大字报贴在墙上,供同学们参考阅读。为此,我还得意了一阵子。
上高中时,到了县城,那时学校的主要任务是“学工学农”,读书学习成为附带。校园里很多荒地被开挖成菜地,每个班负责一片,班上又分包到个人,每人一块,从挖地、撒种、浇水、施肥、收割都是一个人完成。我从未种过菜,不知怎样种,但又要完成任务,只好请同学帮忙,可大家都要完成自己的任务,不愿来帮,没办法,我只好把母亲寄来的油炸肉、腌菜拿出来给他们吃,他们才教我种。学校还在十几公里的一个荒山上搞了一个基地,每个学期都要派学生到山上种包谷、种小麦。不用上课,许多学生都非常高兴,扛着锄头,挑着粪筐,打打闹闹地挖地、施肥,种得好种不好全然不管,后来的收成总是惨不忍睹。这种集体种地的方式我到是很喜欢,因为我可以偷懒,不会做的、干不了的自有其他同学去做去干。
读高中期间,刚好遇上粉碎“四人帮”,学校隔三插五就要召开批判会。学生们被集中在操场上,冬天冒着严寒,夏天顶着烈日,喊着震天响的口号,听那些“受害者”揭批“四人帮”的罪行。学校有几个老师,说是与“四人帮”是一派的,于是被拖出来批斗,批斗会上,主持人把他们的头狠狠地往下按,要他们规规矩矩地站着,保持一动不动,不时会有学生跑上台脚踢手打。这些老师被隔离审查了好长时间,其中有一个问题严重的老师后来被安排去喂猪,打扫厕所。每当他挑着猪食从学生宿舍路过时,有些学生就会嘲笑一番,或是跑去戏弄他一下,他不敢出一声气,也不敢多看学生一眼,只是叹了叹气,独自挑着沉重的猪食很快离去。
不久,高考恢复,在“学工学农”,揭判“四人帮”中度过的学生们一下不知所措。一些学科没有教材,甚至连教的老师都没有。临近高考的时候,大家才急着去看书、去自学,结果是很糟糕,学校150名应届毕业生,只有考取9人,3人本科,6人专科。幸运的是我名列6人之中,成了恢复高考后的第二批大学生。
虽说考上了大学,但我读的专科学校是在一所师校的基础上临时建起的,条件很差。教室很破旧,校园里没有一条水泥路,全是泥巴路。老师一部份是师校抽调的老师,一部份是被打成“右派”平反后调来的老师,教学水平参差不齐。那时,刚好改革开放,校园里文化生活比较活跃。为了配合思想解放,学校开展大规模的跳集体舞的活动。跳集体舞被定为一项政治任务,人人都必须学会。先是在班上培训,不愿学的会被找去谈话。跳舞对于当时来说是一件很新鲜的是,很多学生很好奇,跳起来很开心。不愿学的只是少数文艺细胞少的人,他们担心跳得不好看,会被人笑。每到周末的时候,球场上灯光通明,音乐悠扬,几百学生跳起舞,场面非常欢乐、壮观,如今想起,依然回味无穷。
大学里,读书相对就清静多了,学生开始认识到了学习的重要性。每天一大早,天还不亮,就有学生在路灯下背书学习,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教室里依然有许多学生在苦读。我学的是汉语言文学专业,两年的时间里,我接触了解到了许多中外名著。班主任教古代汉语,他为了让我们记住那些名诗古文,每天下午端一把椅子坐在教室门前,让我们一个一个地背诵,背通了就过关,背不通从来。正是老师的严格要求,至今有些许名篇诗句我依然记忆犹新。只可惜两年的大学学习时间太短,面对眼花缭乱、书名繁多的中外文学作品,老师没能对每一部作品的思想性进行深刻的剖析,我们也没有很好地深入地思考作品所揭示的社会现实,对作品的认知依然停留在很肤浅的表面,就匆匆地离开了学校,踏上社会这个人生大舞台。
12年的学生生涯,充满了各种酸甜苦辣,有怀念、有失望、有惆怅。学校为我铺设起了一条生存之路,但没能为我的生命架起桥梁。老师教会了我如何抵御寒冷,教会了我如何挖地种菜,教会了我识字,教会了我算数,教会了我写批判文章,教会了我跳集体舞,教我认识了许多名人名著,但却没有教会我教育真正的东西--思考,以至于在后来的生活工作中我总是那样的无知与迷茫,分不清白与黑,分不清好与坏,分不清美与丑,分不清真与伪,分不清对与错,如今,让知天命之年的我依然在伤透脑筋,还在努力地去学习如何思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