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刘少奇回来，因为他在党内分工管和各国共产党的联络工作，党务工作。在建国以后的一个半月，也就是45天召开一个亚澳工会理事会会议，在会上刘少奇宣布了这样一套观点，这个观点非常重要，里面就暗含着后来介入朝鲜战争的逻辑。他说中国人民胜利的道路是许多殖民地半殖民地国家人民争取独立和人民民主所应该走的道路；第二，中国革命胜利就意味着中国承担的责任大大地加重，这是中国工人阶级和劳动人民的繁重责任，也是一种光荣的责任，就是说中国的革命经验是普世的；第三就是中国要承担国际主义义务。

接下来是建国毛泽东到莫斯科去，真的开始同和斯大林讨论东亚革命问题，毛泽东不希望朝鲜发生战争，但他愿意支援印度支那越南的革命，就是第二场战争起源的源头，因为援越抗法就开始有援助，对越南的而援助持续了30年，最后打了一场战争。当时毛泽东在莫斯科，越南共产党派人来要援助，一开口就要一大堆，刘少奇说你们派个负责的人来，说说你们到底怎么回事。结果忽然就在1月中旬接到林彪在武汉中南局发来的电报，说来了一个越南共产党的代表，就是胡志明。胡志明自己就来了，刘少奇就很吃惊，说你们要好好招待，秘密地把他保护起来。然后电报毛泽东，说这人来了怎么办。毛泽东正在和斯大林谈东亚革命，说要热情接待，赶紧让他到北京来。1月30日他到北京和刘少奇谈怎么支援印度支那革命。这一天，斯大林给金日成发了一个秘密电报，说我愿意在莫斯科接待你。东亚革命和中苏同盟关系就是这么紧密。

毛泽东接到电报说赶紧让他到北京来，然后要公开接待，朱德、董必武等党和国家领导人到火车站公开接待，刘少奇最后还是派杨尚昆把他秘密接进了中南海。因为中国1月18日宣布和越南建交，来的是越南民主共和国主席，接待的是一个国家主席，这个仪式怎么搞？当天谈完了，晚上刘少奇给毛泽东发了一个电报，说他来了，要6000万美元的援助，还要飞机，连汽车都不会开，还要战斗机。刘少奇说这个人真是有革命精神，光着脚走了17天到中国境内，他告诉毛泽东此人很瘦，看着还算健康，谈的还不错，革命意志坚强。毛泽东说让他到莫斯科来，结果毛泽东说服斯大林在莫斯科秘密接待他，他到莫斯科见了斯大林，斯大林说印度支那的事儿主要是中国管，所以中国后来就有了援越抗法。毛泽东回到北京，3月5日开会，3月10日中共中央政府发布一个文件，中国要履行支援革命的无产阶级国际主义责任。所以，后来5月15日金日成说他要完成他的革命，中国因为已经走上了这个逻辑，怎么去阻止他？这就是我们第一次结盟带来的后果，这个结盟的动力里就包含着前面的错失战略机会的逻辑。

当然，毛泽东到底怎么想的我们不清楚，但从这个结盟过程中，中国承担了这样的地位，导致当出现一个突发重大事件时，看到自己的利益不去坚持，这在后来中国外交历史中出现的很多问题的一个重要原因。我们今天回过头来，再回想一下这个历史经验和历史教训有没有值得认真思考的地方，什么是符合中国利益的状态，明确了就要坚决地坚持。什么是国家利益是可以讨论的，历史上给我们提供了这次结盟中的经验教训。

关于中国政策的第二大重大转变，看冷战时期就是根本性的转变，和美国建交，建立实际上的准同盟，这个同盟不是随便两个人在那儿讲，说我们不建立同盟，但可以搞紧密的战略合作。这不是空话。根据美国学者从美国冷战以后公众能查到的卡特时期的档案得出的结论，1979年两国建交以后，随后美国向中国提供的有关苏联的战略情报和详细的军事情报超过了向他的北约盟国提供的情报，那个情报的质量和详细程度，涉及到苏联的战略意图和苏联在整个远东地区的军事部署。中国也是做了足够的回报，在中国的土地上，在新疆地区的中苏边界设了七个美军的监听站，美军在那儿监听，搞情报收集。这个战略合作、军事合作深度非常可观，是在我们国家现在弥漫的气氛中不可想象的。

当然，这个合作因为1989年的事变被打断了，直到现在两军的合作都是步履维艰，磕磕绊绊，很难达到当时的信任程度。但与过去不同的是，中国同美国建交之后不久发生的越南战争，这个思考是同邓小平决定和美国建交同时进行的。因为国内没有邓小平的书，现在能参照的，当然这也很有价值的，就是傅高义写的那本《邓小平时代》，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

朝鲜战争我刚才已经讲过，其实根本不是中国想打的战争，是中国在被动情况下，中苏结盟特殊条件下，最后没有按照自己了利益阻止这场战争，后来又干脆卷到里面去。关于邓小平打越南的动机，傅高义在他的书里罗列了一串，他说在北京听到，我也听过，章百家也听过，他采访过很多人，比如邓小平在改革开放以后说：1、要加强对军队的控制（书里就是这样写的）；2、与苏联划清界线，在国内消除同苏联修好的可能性；3、能够获得欧洲和美国的技术转让。这第三个原因在《邓小平文选》里可以找到根据，前两个是有很多传闻，当时参与的人我看他们的回忆录里讲不知道打这场战争真正的动机是什么。邓小平本来讲，我们希望强大的欧洲，他们也希望强大的中国，为什么国际上愿意拿钱、设备帮助中国实现“四个现代化”，就是强大了可以牵制苏联，假如你软弱帮助你有什么用，有什么意义，这是他对越战争前后讲的的话。第三个原因可以找到原话和根据，前两个大家要自己分析了。

张爱萍的儿子写了一本书，里面暗示这和军队的矛盾有关系，1978年底，应该在12月20日—1月3日，召开军委扩大会，现在很多记载可以查到这次扩大会议，领导人们就文革期间谁整了谁争论不休。张胜回忆说，最后没办法，主持会议的徐向前元帅找邓小平来来，会议总得有个结果。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前，那边开中央工作会议，这边开军委扩大会议，军队要统一。他当时是个工作人员，他说邓小平来了以后就说了两个字“散会”，这事儿就完了。他说打越南这个事儿到底是因为什么真的值得好好思考。

以上是当时采访有些当事人的想法，从不同角度谈的。但我个人认为，根据我看的档案，还是应该为阻止苏联的扩张和防止越南在印度支那将柬埔寨、老挝等合在一起搞成一个大印度支那联邦，这是关键的。但同时邓小平本人对越南极无好感，我不敢说他有多大的不好感。按照傅高义讲他在美国采访，说1978年5月中美建交谈判启动，布热津斯基来谈建交问题，邓小平和他谈了很多越南的事儿，到什么程度，邓小平提到越南的时候气得浑身发抖，个人的观感是这样。我们能够看到国外，从越南方面找来的记录，在我看的领导人记录中，邓小平过去对越南人说话是最强硬的。这个电报已经公布了，它的中文在香港出的图书中可以看到，1966年胡志明来了，说你们的军队（顾问）态度傲慢，比历史上任何时期都傲慢。邓小平说你要不愿意我们就撤回来，你们要有这么大意见我们就不干了，非常得直率。因为当时两个国家在和苏联的关系上达不成共识，本来和斯大林有谅解，有分工的，印度支那的事儿中国管。1964年赫鲁晓夫下台以后，1965年3月苏联开始插手印度支那，向越南提供援助，1965年3月又是中国正式宣布和苏联同盟关系破裂的时候，写“评莫斯科3月会议”那篇文章里提出反帝也要反修，就是把反对苏联作为和反对美国作为同等重要的事情，要越南配合，你的抗美援越是整个革命运动的一部分，你得配合反修工作，越南不愿意。越南的问题是国家解放战争是第一位的，谁给我钱，给我武器我和谁就是朋友，所以就一直为这件事情争论，有这个分歧。

当然还有其他一些分歧，包括在援越抗法期间，中越在日内瓦会议上关于印度支那停战的条件和实际上有分歧，那是埋下了个根子。后来在同美国的战争，中越在越南语美国何谈问题上有分歧，越南方面想早些谈判，中方不同意，后来1968年春季战役以后，越南因为损失惨重，在事前未同中国协商的情况下即可视同美国谈判。还有一个是对越援助问题，1975年春，中国开始制定第五个五年计划，当时认为对外援助数额巨大，影响了国内经济的计划，决定大幅削减对外援助。对越南的援助占了全部外援的37%左右，他们完成了统一战争，没必要继续下去，就大规模削减。不久后越南领导人来要援助，中方明确表示不能给那么多，结果关系很快就恶化了。冷战时期的对外援助是需要专门研究的重要课题，现在又写宣传是不符合当时的历史实际的，有很深刻的经验教训。当然，这些矛盾是否到达需要用武力解决，需要专门的研究。

大量历史文献证明，前面那些揣测现在都是猜测，难以证实，从统计学的角度看那些说法没有太大的意义。有大量的文献证明邓小平想的很多，谈的很多，就是怎么去阻止越南在这个地方建印度支那联邦，红线是不能占领柬埔寨，底线就是不能占领金边。这个战争计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策划的还需要探讨，布热津斯基5月来的时候已经感觉到邓小平非常愤怒了，从1978年9月，军委作战部已经正式开始拟定作战计划，当时有很多的讨论，设想了很多不利因素。当时有一种观点认为，越南是个社会主义国家，打了好不好。那时候就有观点认为越南是社会主义国家，不能打。我们现在处理北朝鲜，也有观点认为北朝鲜是社会主义国家，北朝鲜经济不好，政治正确，所以对北朝鲜就不能像对待美帝国主义，如果是美帝国主义在这儿搞核试验那还得了；要是日本人，那还不就“血洗东京”的口号肯定就上街了。但现在朝鲜使领馆抗议都不行，因为是北朝鲜搞的，这是我们社会里存在的看法。当时打越南就有这样的反对意见，但邓小平坚持，就是要“教训”越南，条件是和美国在战略上协调，要让美国明白这个道理，打越南是全球阻止苏联扩张。

我们做冷战史研究有个共识，苏联在1975年以后的全球扩张是明确的对外政策。这个想法和毛主席60年代有点像，他们很多内部的讨论现在披露出来，就认为世界革命高潮到来了。因为美国越南战争失败了，走向衰落，所以才要和苏联搞缓和。1975年有赫尔辛基会议，欧洲缓和了，缓和了就好好搞建设嘛，但苏联的专家提出了很多报告，说现在资本主义总危机马上要爆发了，70年代中东事件后搞石油禁运，西方国家缺少能源，出现能源危机，说明革命高潮就要掀起了，苏联现在就要推动第三世界的革命。我看有一个资料说，看得我都忍不住笑。当时古巴派军队到安哥拉去打仗，苏联最后决定援助古巴，帮助古巴在南部非洲支持在那的反对白人统治的解放运动，苏军最大型的运输机图-32给安哥拉运武器，第一批是五架飞机，有四架里装满了弹药，有坦克和轻重型火炮，充足的弹药，另一架飞机里全部装着勃列日涅夫在苏共二十五大上的报告，小册子，装了满满一飞机散发给非洲人民学习，就像我们文革散发《毛主席语录》一样，那时候我们有很多像的地方。现在我觉得一说和俄罗斯搞关系，许多人总把俄罗斯想成当年的苏联，俄罗斯人决不认为自己是苏联，我们老隐隐约约想着这是当年的苏联，有相近的东西，藕断丝连，割舍不断的情怀。我觉得莫名其妙，俄罗斯人现在写俄罗斯史，苏联时期只是俄罗斯历史中的一段，我们心目中还有浓重的苏联历史的观念，俄罗斯人认为那是俄罗斯一个灾难性的历史，不觉得自己是苏联人。

中美关系正常化，邓小平当时是下了决心的，中国下这个决心很重要，推动了美国在10月中旬决定不和越南建交。越南是在1978年5月，与布热津斯基访华几乎同时向美国提出关系正常化，要建交。越南在9月和美国人交的底线是接受美国人的条件，不要战争赔偿，不谈经济援助，就是无条件的建交。后来是因为中国明确的反对，布热津斯基找卡特谈话，说如果和越南建交，你设想的和中国关系正常化恐怕就不行了，他讲了和邓小平交往的这些经历。卡特在10月中旬，也就是中美建交前两个月，才打消了同越南建交的念头。所以，中美建交过程受到中国地区战略利益的极大影响。细节有很多，也很有意思，如果把时间一个一个排列起来，11月2日中美建交谈判正式启动，11月14日邓小平从东南亚访问回来。当时建交谈判中提出，和台湾的关系要断得一干二净。邓小平从东南亚回来，15日开中央工作会议，中央军委这边同时开会决定对越南划线，到时候如果越南越过红线就一定要使用武力，然后邓小平下决心加快谈判的进度。在12月上旬，美国都感觉到中国的政策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即要加快谈判进程。12月8日，中央军委确立一定要动手，韩念龙代替黄华（黄华病了）向美国通报三点：第一是时间表，明确给美国列出建交的时间表，就是因为中央工作会和军委工作会的结果；第二是邓小平本人13日要和伍德克特谈判，邓小平要亲自谈，以后不是外交部长谈；第三谈判完了邓小平1月份要访问美国。这是重大决定，所以才有了12月13—15日的急剧变化，达成建交公报，这是第一个阶段，非常紧迫，中美建交和中国现代化、中国对越战争等重大决策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