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与开放

男儿在什么时候哭——抗战期间的眼泪编年史(1931-1945)

发布时间:2015-09-01 19:59 作者:马吉照 浏览:114次

辑者按:此文全为平时读书随手札记,而非刻意搜求,故不能全面周到;另,辑者负责所录诸事本于自传、回忆录等第一手资料,并皆注明出处,然真实性须由诸书原作者负责,读者须自加辨析。

1931

“九一八”事变,日军占领沈阳之夜,黄炎培从申报馆到史量才家。史正和一群朋友打牌,黄说:电报到了,日本兵在沈阳开火,沈阳完全被占了,不要打牌了。一人说:中国又不是黄任之独有的,要你一个人起劲!黄大怒,一拳打牌桌中心,哭叫:“你们甘心做亡国奴吗!”别人说:收场吧!

黄炎培《八十年来——黄炎培自述》

“九一八”事变后不到一星期时间,辽宁、吉林两省全部沦陷,日寇又集中兵力准备向齐齐哈尔(当时的黑龙江省会)进犯。连续几个夜晚,东吴大学一年级新生徐迟和同学们号啕大哭。学校不上课了,大学生纷纷乘火车去南京向政府请愿:要求政府赶快出兵,恢复失地!徐迟没有时常喝酒,鬼哭神嚎地大闹一阵子,真是苦闷极了。

徐迟《我的文学生涯》

1933

9月18日,沈阳事变的两周年纪念日,燕京大学在行政楼办了一个追悼会,追悼国土的沦丧。著名文学史家郑振铎致辞,脸色悲戚,声音沉痛。礼堂里响起啜泣之声。

徐迟《我的文学生涯》

1935

根据《何梅协定》,中央军必须撤出北平,长城抗战中曾在古北口殊死抗击日寇的十七路军将士深感“身为军人,守土有责,现在却将不战而退出这座历史名城,实在愧对华北和全国父老”。撤离前几日,第二师黄杰师长请各旅、团部队长到他的住处吃饭。席间,他举杯沉痛地说:“今天请各位来吃杯告别酒,此番离开北平,尚不知何时才得故地重游啊!”言未必,眼中涌出热泪,再也说不下去了。众将相对无语,默坐半日方散去。撤军的那天,官兵们在操场上抱头痛哭。

郑洞国、郑建邦等《郑洞国回忆录:我的戎马生涯》

《何梅协定》签订时,平津学生在第二十五师接受集中军训不到一个月,部队奉命撤退河北省外,并解散学生训练班。清晨升旗之后,总队长关麟征将军步上升旗台,涕泪纵横宣布集训解散,并曰:“我们的国家至此地步,尚成何国家,此仇此恨不报,能算作男子汉大丈夫否?能称为中华儿女炎黄子孙否?”一时群情激动,俱痛哭失声,恨不得立即灭此朝食,虽粉身碎骨而无悔……解散后地上热泪滴处,斑斑成行成列皆分明可见。(之后,关麟征部被调往西北剿共,直至“七七事变”后投入抗日战场。)

郑佩高《艰难岁月五十年》

9月,红一方面军1,4000多人到达哈达铺,其中彭德怀率领的红三军团只剩下两千多人,彭在对原三军团将士讲话时流下了眼泪。

高华《红军长征的历史叙述是怎样形成的》

10月,国民党中央发表宋哲元任冀察政务委员会委员长及北平绥靖主任,秦德纯任察哈尔省政府主席。全国爱国忧时人士及宋、秦等人的友好故旧纷纷函电交驰以大义相责,报章亦诋毁备至。秦德纯携带责勉他的函电十余通,晤宋痛陈利害,不觉失声痛哭。宋哲元态度镇静,郑重相告曰:“我们奉中央训示,委曲求全来支持此危局,此中内幕,不便向国人公开,当然难为人人所谅解,现在报上用五号小字骂宋哲元秦德纯是汉奸;我绝对负责保证,将来一定有一天报上用头号大字,登载宋秦是民族英雄,请你放心好了!”

秦德纯《我与张自忠》

“一二·九”运动爆发,时任中共中央北方局宣传部长、北平中国大学教师陈伯达在天津,第二天从《大公报》得知发生了抗日救亡大示威。“当时白色恐怖非常严重,爱国学生们冲破了国民党军警的阻拦,举行了如此英勇的示威游行,我心情很激动,大哭了一场,立即买车票赶到北平。”在北平,陈接见了学运领袖蒋南翔等,参与组织下一步行动。

陈伯达、陈晓农《陈伯达最后口述回忆》

1936

西安事变前,张学良与周恩来会晤并有共识,允待机向蒋介石建议停止剿共、共同抗日等计划。然多次阴差阳错,错过机会,后蒋在洛阳,又逢张曾征得同情赞许的阎锡山同在,故张以为是进言的绝好机会,不料蒋在阅兵训话后,痛斥共党为大汉奸,主张容共者,比之殷汝耕不如。张万分绝望,回到寝室,自伤饮泣。回陕后不久,发动西安事变。

张学良《西安事变忏悔录》

张群、陈公博惊闻西安事变时的反应:

“今早在华清池被捉,解到西安城了。”岳军声音也显了哽咽,但嘴边似乎挂着苦笑,掩饰他的悲痛。

“唉。”我不觉流下泪来,“我虽然和蒋先生很隔膜,但我实在太难过了。”我抑制不住我的伤心,因为蒋先生到底是国民党一个负责人,今日遭遇了这个悲运,我起了同情和可怜之感,不觉把一向不满意于蒋先生的反感消失了。

陈公博《苦笑录》

西安事变后,国民党政要在中央军校开会,宋美龄在座。戴季陶大发脾气,痛陈不能与张杨讲和平,摔椅子,大哭大叫。12月16日,中央政治会议,戴更大声疾呼,力主声讨,声泪俱下。(按:《陈布雷回忆录》亦云当时戴季陶“愤激失常”。)

陈公博《苦笑录》

西安事变后,孙元良和十几个黄埔同学一起去见宋美龄,宋反一再安慰他们,孙“当时感动流泪,以为今生恐难再见到介石师了”。

孙元良《亿万光年中的一瞬——孙元良回忆录》

西安事变后,杨虎城嫡系部队42师的补充团奉命开进潼关,准备抵御中央军讨伐。团长在政训室助理员段克文及团附赵文灿、赵百朋切谏之下,摇电话给师长冯钦哉:“报告师长,你如果看在老朋友面上,让我回河东(山西)老家,从此退休;如按军法,就是杀我,我也不去潼关。”然后眼泪汪汪地说:“告诉外面卸装,说潼关暂时不去了。”

段克文《战俘回忆录》

1937

抗战前夕,闻一多先生在清华大学讲授《楚辞》课,每当华灯初上,或者皓月当关,闻带着微醺的感情,口里高吟着“士无事,痛饮酒,熟读《离骚》,方可为真名士”步入课堂,边朗诵,边讲解、发挥,悲歌慷慨之际,时常热泪纵横。

黄秋耘《风雨年华》

国民党政府军事委员会和教育部联合下令,全国各大学、高中二年级男生,1937年暑假期间,都在当地驻军主持下接受军训。是年暑假,清华大学学生、共产党员黄秋耘受训于二十九军三十七师。

7月8日凌晨,集训队副总队长、110旅旅长何基沣向受训学生通报“卢沟桥事变”爆发,该旅吉星文团正坚守阵地,采取自卫行动,并保证在他部下的防区内“一寸土地也不会放弃”。“他竭力克制着自己,连‘敌军’、‘帝国主义’、‘侵略’等字眼也不敢使用,但我们可以看得出,他的内心是十分激动的。他的眼眶红了,强忍着,没有哭出来。”

后来中日一度签订“停战协定”,7月21日,学生集训总队被收回武器并遣散,由何基沣发表“告别式”讲话。他满腔悲愤,涕泪交流。

黄秋耘《风雨年华》

芦沟桥战事经过20余日,7月28日中国军队在南苑失利后,宋哲元即遵蒋介石电令赴保定坐镇指挥。当时宋写了三个手令,将冀察政务委会委员长、北平绥靖主任、北平市市长三个职位均交张自忠代理。临行张自忠含泪告秦德纯:“你同宋先生成了民族英雄,我怕成了汉奸了。”其悲痛情形已达极点,二人黯然握手作别。

不久,张秘密离平南下,并由秦陪同到南京四方城向蒋介石请罪,蒋对其亲切温和,慰勉有加,使张深受感动,回寓时在车上泪流满面对秦说:“如果委员长令我回部队,我一定誓死以报领袖,誓死以报国家。”1940年冬秦德纯谒蒋介石时,见其办公桌上有张自忠的生前照片,蒋很黯然地说:“若荩忱(张将军字)尚在,宜昌不会陷落如此之快。”秦即将当年在四方城,委员长对张将军的优渥温谕,及张感激涕零,誓言报效的经过,一一报告,蒋为之慨叹唏嘘良久。

秦德纯《我与张自忠》

“卢沟桥事变”发生不久,汪精卫在南京有一次精彩演讲,他痛哭流涕地说:“我们所谓抵抗,无他内容,只是牺牲。我们要使每一个人、每一块地都成灰烬,不使敌人有一点好处得到手里。这意义诚然是严酷的,然不如此,或有更严酷的随在后面,那就是只有做傀儡了。”

陈诚《陈诚先生回忆录》

“八·一三”以后,上海商业联系和邮路受阻,上海刊物很难发到外地,作者又纷纷离开上海,胡风把他主编的《七月》内迁到武汉出版。10月初,胡在武汉筹备举行鲁迅逝世周年纪念并在《七月》上出一个特辑,彭柏山从上海寄来一篇题为《活的依旧在斗争》的纪念文章,胡收到后在马路上走着拆开看,禁不住流了激动的眼泪。

胡风《胡风回忆录》

10月下旬,日军向山西原平盟腾村一带国军阵地展开强烈攻击,一天,盟腾东南相邻的刘庄村民吕德仁家住进一个营官兵。这一营人刚放下背包,营长就把大家集合起来说,盟腾村执法队毙了个营长,情况紧急,要我们马上增援,说完带着队伍就上去了。一夜下来,只回来十几个人。吕问:“别人呢?”他们哭着说:“都死了。”说完,拿起自己的背包走了,剩下的一个营的背包在吕家放了好几天才来人取走。

李默庵《世纪之履——李默庵回忆录》

黄绍竑第一次任浙江省主席期间,曾在乍浦、平湖、嘉善、嘉兴、海盐等地做了很多国防工事,在杭州也做了几个规模宏伟的防空洞,然而前线的国防工事未曾守过一天就放弃了,国防工程处处长杨澍松听到工事放弃不守,曾经大哭过。他说:“这两年多以来,皮都晒脱了好几层,不意结果守也不守,不能发挥一些效力,不但对不起国家,也对不起老百姓,更对不起自己。”

黄绍竑《五十回忆》

12月7日,齐世英与抗战最高统帅部最后撤离南京大数十人随蒋介石到武汉,女儿齐邦媛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他那样的大男人流泪,他环顾满脸惶恐的大大小小的孩子们,泪流满面,手帕被眼泪湿得透透的。他说:“我们真是国破家亡了!”

齐邦媛《巨流河》

12月14日,南京陷落,时任浙江省主席黄绍竑在收音机内听到,日军定于16日举行正式的占领仪式,心中无限悲痛,不觉流下泪来。十天后,杭州沦陷。

黄绍竑《五十回忆》

耗资400万,历时两年多建成的钱塘江大桥于双十节初步完成,短短时间里,很多物资尤其是京沪、沪杭各铁路的车辆器材运送到大后方,两个月后的12月23日晚上,为阻挡日军南下,大桥被政府下令炸断。听说茅以升曾痛哭过他这科学的爱子。(按:据《解放军报》2010年访茅以升女儿茅玉麟文章,大桥建造过程中七七事变发生,茅已受命在桥墩上预留了将来可能放置炸药的大洞,大桥于11月17日开桥当天难民潮和物资车辆通过时桥下已经埋好了炸药。桥炸断后,茅曾赋诗:“斗地风云突变色,炸桥挥泪断通途。五行缺火真来火,不复原桥不丈夫!”)

黄绍竑《五十回忆》

1938

元宵节饭后,一路南逃的东北中山中学流亡学生在湖南湘乡一处祠堂外的空地上燃起几堆火,几百人围坐在火边。有人说,现在离家一天比一天远了,日本人占领半个中国,如今仍在追杀不已,哪一天才能回到家乡?一时之间,哭声弥漫河畔,一些较小的女生索性放声号啕。在这样的哭声中,国文老师郝冷若带着大家唱起那首传唱后世的《松花江上》。

齐邦媛《巨流河》

因在平津与日本周旋被目为汉奸卖国贼的张自忠被任命为五十九军军长,返部之日,张将军对部众痛哭失声地说:“今日回军,除共同杀敌报国外,乃与大家共寻死所。”全体官兵泣不成声,誓死效命。

秦德纯《我与张自忠》

延安整风中的抢救运动如火如荼地展开。十七八岁的娃娃张克勤经反复折磨,“坦白”交代了自己的罪行,并承认甘肃地下党实际上是国民党的特务组织,一下交待出十几个人,交待完,哭了一场。此后张被当作典型,戴红花,骑大马,到处去作报告,他就痛哭流涕地讲述自己是如何参加了国民党的特务组织,又如何受派遣到延安搞特务活动,感谢组织的挽救,愿意重新做人。后来让他到绥德师范去讲,结果那个学校二百多十三四岁的娃娃学生都上台乱坦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有,80%的学生都成了特务。

李锐、李南央《李锐口述往事》

韩复榘叛冯投蒋后,冯玉祥说:“余拯韩于贫困潦倒之中,一手提拔至今日,又何忍深责。余如时刻提防之,则不配做彼之长官。”是年韩因弃守山东遭枪决,冯悲伤流泪。

石敬亭、沈云龙等《石敬亭将军口述年谱》

汪精卫从重庆出走时白崇禧正在江西,陈诚忽然赶到,召集高级官员开会报告此消息,说明国民党中央抗日决心。谷正纲闻言当场嚎啕大哭,说:“我保证汪先生绝不会做汉奸。”

马天纲等《白崇禧先生访问纪录》

女作家陈学昭往延安访问,在西安八路军办事处的招待所院子里的墙上,看到贴着许多标语:“拥护蒋委员长”“扩大巩固统一战线”……陈说在那个时候,看到这些标语,虽然字很草,而且写得也不美观,还是把她的心感动得颤抖了,甚至热泪盈眶,“他们是这样的诚挚,简单,句句都是涌在每个人喉间所要喊出来的。”

陈学昭《延安访问记》

10月25日,华中重镇、国民政府临时首都武汉的失陷在抗战中是一件大事,当时人们苦痛、忧虑,大家都感觉到抗战到了危急的关头,时在延安的陈学昭听说抗大里的女生曾因武汉失守而哭泣终日。

陈学昭《延安访问记》

1939

重庆被炸得最凶的一次大火后,南开中学的一队童子军代表走路进城去“共赴国难”,走了大半程,只见士兵从未熄的火中抬出无数焦黑尸体由军队运出城,指挥者问带队老师:“这些娃儿来做什么?赶快带他们回去!”学生们站在路边拼命哭,一面唱:“我们,我们是中华民族的少年兵,年纪虽小,志气高……”回校后,老师被记了大过,但是那一具具焦黑的尸体,绵延十里,成了当时童子军成员、后来的作家齐邦媛半生的噩梦。

齐邦媛《巨流河》

5月,河北易县大龙华村,八路军以绝对优势兵力将几十个残敌团团包围。战士们冲进村中,用刚学会的日语向日军喊话。在一间大房子里,一个年轻的日军士兵听到喊话,把枪一丢,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一人放声,众敌垂泪。战士们冲进去时,见十几个日军东倒西歪、满面泥尘和泪水,痛哭不止。

杨成武《杨成武将军自述》

白求恩大夫为伤员动手术时不幸受到病毒感染,但在雁宿崖、黄土岭等战斗中坚持抢救重伤员,每天连续工作十七八个小时,做一二十例大手术,第一军分区司令杨成武多次劝其休息,返回后方治疗,他反复说:“战士们是为反法西斯战争而负伤的,我不能见死不救!”杨生气地命令其立即停止手术,白回答:“杨,在晋察冀军区聂荣臻是老大,我是老二,为了抢救伤员,你的命令我可以不听!”杨当夜请示聂荣臻命令,次日清晨赶到白处,见白已经在做手术,杨看着他那疲惫的身影,眼睛湿润了。白临行握着杨的手说:“杨,我还会回来的。”“我们等着你!”杨成武不禁落泪。四天后,11月12日,白求恩去世。

得到白求恩逝世的消息,看到他的临终遗言,想起他伟大的国际主义精神,以及对晋察冀边区卫生工作的建树,聂荣臻“这个有泪不轻弹”的人,也止不住涌出了热泪。

杨成武《杨成武将军自述》、聂荣臻《聂荣臻回忆录》

1940

1月,李品仙被任命为豫鄂皖边区游击总司令、安徽省主席、安徽省党部主任委员及二十一集团军总司令,到达当时已在沦陷区内的临时省府所在地立煌后,当地党政军各机关人员及民众团体热烈地迎于郊外。迎接“王师”的敌后同胞喜泪迸流,李品仙也感动得热泪盈眶,哽咽难语。

李品仙《李品仙回忆录》

4月28日,全国经济学社年会在重庆大学礼堂召开,主席马寅初痛斥国家如此严重危险,而保管外汇之人尚且时常逃走外汇,不顾大局,贪利无厌,发言时面色变动,几于声泪俱下。

陈嘉庚《陈嘉庚回忆录》

5月,国民党中央委员开茶话会欢迎宋庆龄抵重庆,宋致辞,宋请大家扪心自问,总理之遗教“吾党同志曾切实奉行否乎”,语极沉痛。继起发言者历述总理生平历史及其精神,闻者感恸,有泣下者。

宋云彬《红尘冷眼——一个文化名人笔下的中国三十年》

名将张自忠在随枣战役中壮烈捐躯,灵榇过宜昌时,军中未即公布,而民众不期集于东山寺,吊祭者逾数万人,有的掩面流涕,有的悲伤嗟叹,还有些老太太夜起手制面食曰:“我为张将军做北方饭也。”

秦德纯《我与张自忠》

8月20日晚,八路军以正太路为重点的大规模交通破袭战(后称“百团大战”)准时打响,整个正太路沿线和同蒲路部分地段都淹没在八路军和人民群众大破袭的火网之中。在冀、晋咽喉娘子关,经过三小时的反复冲击,八路军夺取了修筑的坚固堡垒,次日黎明,在侵略军铁蹄下生活了近三年的娘子关地区同胞,看到八路军的红旗高高的飘在关头上,兴奋得流出泪水。

聂荣臻《聂荣臻回忆录》

1941

9月25日,河北易县“狼牙山五壮士”将500多名日军和叛徒赵玉昆的伪军引上三面绝壁的牛角壶。在附近古庙出家的李老道从松树坨的仙人洞钻出来,正目睹了对面险峰上5位战士以狼牙山之石与日军最后的血战,日军攻上山崖后,五壮士高呼口号一个一个纵身跳崖,李老道不禁大叫一声,跌坐在地,泪眼滂沱。刚抹去眼泪,忽然看见崖头的日军竟整整齐齐排成几列,面对五壮士跳崖处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

杨成武《杨成武将军自述》

太平洋战争爆发,占领香港的日军看中一幢楼房位置有利,勒令全体住户限期搬空以便驻军,流寓在此的陈寅恪一家即将扫地出门。当时日寇把守着路口,动辄开枪,常有过路人中弹倒下或四散奔逃。陈夫人含着眼泪用毛笔在一块淡色布上写好家长及孩子姓名、出生年月日及亲友住址,缝在四岁的小女美延的罩衫大襟上,怕万一被迫出走后失散,当此情景,一家人眼眶皆湿,连正要告辞返乡的保姆也哭了。

陈流球《回忆我家逃难前后——记先父陈寅恪教授抗战前后教书生涯》

1942

1938年,徐悲鸿为抗战筹款奔赴海外,到1942年初才回到重庆。行装甫卸,在沙坪坝的中央大学艺术系,他与部分师生聚晤于教室。大家围坐在临时拼拢的几张画桌前,徐站起身,讲话的头几句是:“我离开这里在外奔跑几个年头了。今天回到了我的家。”随即泪水盈眶,讲不下去,从裤袋掏出手绢擦拭……

谭勇《诲人不倦:怀念徐悲鸿老师》(转见于黄宗贤、范美俊《画坛辑佚》)

1942年华北遭遇罕见的大旱灾,日军又加紧“扫荡”、“蚕食”和全面进攻,晋察冀边区在各方面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困难时期。聂荣臻在边区财政会议上发言,讲到部队给养困难,但人民群众的生活更困难,部队要想方设法减轻人民的负担,想起了老百姓三五成群捋树叶、剥树皮的情形,想起了被饥饿折磨的孩子,细长的身子顶着个大脑袋出外讨饭的场面,心中一酸,再也讲不下去了。平时大家都说聂是一个“能够控制感情的人”,但那一次,他怎么也控制不住,流了泪,许多同志也流了泪,会场上一片哽咽声。

是年国统区的河南省饿死三百万人,而晋察冀根据地军民同舟共济,没有发生饿死人的现象。(按:冯小刚电影《1942》即表现当年河南饥荒惨状。另,宋任穷后来回忆当时冀南根据地遭遇的极度困难时悲伤流泪,见后文。)

聂荣臻《聂荣臻回忆录》

1943

冯友兰给蒋介石写信,劝其要搞民主宪政,不能重蹈前清失败的覆辙,蒋阅之落泪。

蔡仲德《冯友兰先生年谱初编》(转见于高华《六十年后再论国民党大陆失败之原因》)

延安整风中“镇压和恐怖气氛达到最紧张的时候”,斗争的矛头转向“莫斯科集团”,博古被要求写“骂自己、骂王明、骂俄国人”的交代材料,否则会被逮捕枪毙,而后公布为反革命分子。后来,毛泽东在西柏坡曾对王明说,博古很长时间一直不同意“交代”,他痛哭了一整夜,只是在要把他捆绑起来带走的时候才同意,毛泽东并说,对洛甫和杨尚昆也使用了同样的威胁方法,“如果你不交代,我就要像对待博古那样来对待你!”

王明《中共50年》

1944

整风运动结束,毛泽东亲自到中央党校、行政学院等单位向被审查的同志承认错误,明确承认“抢救运动”搞错了。他说:“……这场运动好比是夜间演习,没有用真枪实弹,用的是‘石灰包’。夜间看不清楚,分不清敌我,打在了自己人身上,留下了石灰印。天亮一看,原来打的是自己人,打错了。这时,把石灰印拍掉,向你行个礼,赔个不是。现在我就向大家行个‘脱帽礼’,请大家原谅!大家要是不原谅,我就不戴帽子。”说着,摘下帽子,深深鞠躬。在场的人早已感动得泪流满面,向毛报以热烈的掌声!毛的头发在寒风中飘动,有的同志带着哭声喊:“主席戴上帽子吧!”

毛泽东没有到的单位,都由各单位领导效仿毛向整错了的人赔礼道歉,很快恢复了正常。

师哲、师秋朗《我的一生:师哲自述》

10月24日前夜,在国立22中事务处帮工的流亡学生王鼎钧拿到一张铅印的文件——蒋中正发表对全国知识青年文告,号召大家踊跃从军。有一段话是“……在我亲自统率之下来做我的部下。凡是立志革命、决心报国、愿与我同患难共荣辱、来做我部下的青年,我必与之同生死、共甘苦,视之如子弟、爱之如手足。”王读到这里大哭起来。然后决定投笔从戎。

王鼎钧《怒目少年》(王鼎钧回忆录四部曲之二)

11月,孙元良奉命率部由四川綦江向贵州急进,途中遭遇因湘桂大溃败造成的“人数总在五十万以上”的难民潮。“道路上固是塞满了各式各样的车辆(从手推车到各种汽车),徒步的人群又把间隙拥塞得水泄不通!道路两侧的田地里也挤满了人,践踏得寸草不留,成为一片泥泞。田里的蔬菜早已连根吃光,半熟的麦穗也被扯来连谷烧着吃。跑在前头的还可以寻着点吃的,后来的就只好饿肚子了。……入夜天冷,大家烧火取暖,到处一堆一堆的野火,夹着老弱病人的痛苦呻吟,和小儿女啼饥号寒的悲声!”“这个时候,平时战时的各种机构,各种组织都解体了,阶级贫富也分不清了,官吏和警察,主任和小工都夹杂在难民群中。平日侈言的政治工作没有了,慈善机构如红十字会之类看不见了。只有混乱饥寒困顿的人群汇成一股大洪水,沿着唯一一条通往四川的公路,一步一步地拖着走!”

此时,孙元良带领的900多官兵在难民潮中逆向南下,显得极其孤单,不仅行动受阻,军心和士气更受到强烈打击。大家都堕入悲痛惊愕的心境,刚劲之气也就消沉了。看着路上倒毙了几天的女童尸体,穿着红衣绿裤,面孔还没什么变化,只是两眼深陷下去,又听着小女孩哭着找妈的声音,孙元良仿佛听到自己的八岁女儿的声音,不禁伤心落泪。

孙元良《亿万光年中的一瞬——孙元良回忆录》

1945

1942年、1943年,冀南抗日根据地战斗频繁,又值旱灾、水灾、雹灾、蝗灾接踵而来,为冀南抗战最艰苦的年代。1945年3月,中共北方局代书记邓小平到冀鲁豫地区检查工作,宋任穷向小平同志汇报时,谈到冀南地区当时遭到的严重灾荒、军民的极度困难,悲伤流泪。

宋任穷《宋任穷回忆录》

抗战胜利之前,国民党第六次全国大会在重庆举行。大会宣言提出讨论时,一位代表“以恶劣的语句,痛加斥责”,宣言稿起草人陈布雷当场下泪。

陶希圣《记陈布雷先生》

日本投降时的重庆,人们丢掉平日的拘谨矜持,在街头互相拥抱,又跳又笑,声嘶力竭地唱“山川壮丽,国旗飞舞……”这样的爱国歌,说是万人空巷还不够,黄昏不久,盛大的火炬游行燃亮了所有的街道。齐邦媛在胜利的狂欢中行至母校南开中学,想到已经壮烈殉国的空军战士、昔日恋人张大飞自操场上向她走来的场景,突然万声俱灭,哭着跑回家,对妈妈说了句“我受不了这样的狂欢”,在昏天黑地的痛哭中度过了胜利夜。

齐邦媛《巨流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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