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少连:胡耀邦视察麻阳片段
胡耀邦同志视察麻阳,虽已过去快30年了,但许多情景仍然历历在目,仿佛是刚刚发生的事情,当然也有一些细节因时日过久,加之原始记载资料未很好保存,一些瞬间即逝的珍贵史料没有保存至今,实在是天大的遗憾。现就深藏在自己脑海中的一些片段简述如下,以示对敬爱的耀邦同志的缅怀之情。
1984年元月6日上午,我正在办公室起草“关于做好春节期间各项工作的通知”,突然有人在我肩上轻轻地拍了一下,我本能地回首一望,原来是从1983年年底机构改革上任的中共麻阳县委书记蔡世强同志站在我身后,他用非常神秘而严肃的口气对我: “老彭,我告诉你一个最大的喜事、最大的机密。过两天,就是元月8日,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同志要来麻阳视察,地委要我们做好接待工作,同时再三强调要严格保密,是最重大的绝密,只让县委几个主要领导知道,你知道这件事就行了,不要向其他人透露半点风声,别的领导由我去告诉他们。在保密问题上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必须做到万无一失。”我当即斩钉截铁地回答:“蔡书记您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决不透露半点风声,保证总书记视察安全成功。”在后来的两天时间里,我说不出的兴奋和激动,做梦也没想到,我能有机会接待胡耀邦总书记,真是三生有幸。
1984年元月8日下午4点,胡耀邦总书记和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全国总工会主席倪志福、中共中央办公厅杨副主任、共青年团中央、全国妇联的主要负责同志和其他随行人员,由贵州省委书记池必卿同志等人护送和湖南省委书记毛致用、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沈瑞庭等人从贵州省铜仁地委接来,时任怀化地委书记吴彦凡和地委常委地委秘书长周亮一等人在麻阳恭迎胡总书记一行。胡总书记在县委招待所下车后,抬手看了看表说:“现在是4点钟,6点10分吃晚饭。我们先谈谈情况吧!”随即他们同省、地、县三级主要领导来到县委招待所的一间小平房(临时布置的会议室,只摆了15张藤椅,当时还没有沙发、也没有老板凳)听汇报、因房子太小,地委秘书长周亮一和我只好拿小凳子坐在门口,县人大常委会主任和县政协主席等许多县领导干部都未能参加这次汇报与座谈。
大家入坐之后,耀邦同志听了毛致用同志对与会者的介绍,就像熟人拉家常一样打开了话匣子,询问了麻阳的基本情况和经济发展形势,蔡世强同志都是有问必答,省委书记毛致用、地委书记吴彦凡不断补充和印证,吴彦凡同志趁着回答胡总书记问话的机会,回忆起50年代胡耀邦同志从团中央下放到湖南任湘潭地委书记的情况,引起胡总书记的美好回忆,此时的上下关系如同久别的老友重逢,气氛非常和谐轻松。事先并没有准备专门的汇报材料,没有耀邦同志一行来麻阳的只言片语的文字资料,一切都在省、地、县主要领导的脑海里,我至今为那次轻松而圆满的接待耀邦同志而庆幸不已。
耀邦同志视察的重点是了解全党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上来的真情实况,在询问了一些基本情况后,他强调各级领导干部要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勤学习,懂经济管理,会经营。我相信不要两年,我们的省委、地委、县委主要领导同志会成为经济学家。只有经济发展了,党的十二大提出的奋斗目标才能实现。
在县委书记蔡世强同志汇报到麻阳现代名人滕代远同志时,耀邦同志马上接过话题道:“滕代远同志是我党我军的早期领导人之一,他党性坚强、品德高尚、功勋卓著,为革命和建设做出了巨大贡献,是一位非常可敬的无产阶级革命家。你们要把滕代远同志的革命经历、丰功伟绩,在文化馆陈列出来,教育后人。”
为了落实耀邦同志的指示,县委考虑到县文化馆房子紧缺,建不起滕代远同志事迹陈列室的实际情况,提出了修建滕代远纪念馆的申请,历经层层申报,又由滕代远同志的夫人林一同志出面,铁道部和湖南省委出资修建了滕代远纪念馆,特别是请胡耀邦同志亲笔写下了“滕代远纪念馆”六个光耀千秋的大字。
接待耀邦同志,没有摆香烟和糖果,只摆出麻阳物产优质冰糖橙,是由当时的县多种经营办主任曾令宣同志负责挑选的,无论是果型大小,还是色彩浓淡都是最好的。吴彦凡同志多次请胡总书记呷冰糖橙,胡总书记却说:“你们呷橙子,我要呷凉薯。”听说总书记要呷凉薯,县委书记蔡世强同志立即要曾令宣去找凉薯(麻阳称为地萝卜),老曾如接圣旨,立即要高村公社的干部们四处寻找凉薯,无奈麻阳没有冬天呷凉薯的习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只找到8个小凉薯,蔡世强等人觉得实在是拿不出手,只得如实告诉耀邦同志:“麻阳人冬天不呷凉薯,也买不到凉薯,实在对不起。” 后来,耀邦同志见大家呷冰糖橙呷得津津有味,就是倪志福和中办杨副主任都不停地称赞冰糖橙好呷,在没有其他东西可呷的情况下,耀邦同志终于拿起一个冰糖橙开始尝尝。尝了以后,大出意料,就悄悄告诉中办杨副主任:“带点麻阳冰糖橙回北京去,让政治局的同志们都尝尝。”随即杨副主任告诉县委书记蔡世强,给中央准备冰糖橙。一时间,麻阳冰糖橙成了“贡品”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胡耀邦爱上了麻阳冰糖橙,把蔡世强和其他领导人都乐坏了,马上安排人员精选了10篓子顶级冰糖橙,当时是想送8篓给中共中央政治局,送2篓给中共湖南省委,后来10篓全部装上了耀邦同志的专列,又不便于要回来,只好急急忙忙再选两篓送到毛致用同志车上。吴彦凡等地委领导就没有送了,但他们早就知道麻阳冰糖好呷,因为80年代初期薛忠勇同志任麻阳县委书记时,每年春节他都要带些冰糖橙回家,地委领导能品尝到麻阳优质冰糖橙。胡耀邦同志视察麻阳的第二天去了溆浦县,在那里呷到冰糖橙时说了“麻阳冰糖橙好,麻阳冰糖橙最好呷!”从此,胡耀邦赞美麻阳冰糖橙的佳话就传遍了五湖四海。
胡耀邦同志生活俭朴,反对铺张浪费。在麻阳的晚餐也是低标准的,一点也谈不上丰盛,更算不了宴席,耀邦同志的饮食也很节制,他对鲜鱼、腊肉、鸡蛋并不感兴趣,只是偏爱狗肉豆腐汤,竟然呷了两碗,呷得很开心,连连称赞:“这汤好,这汤好。”晚餐后,记不清县里哪位工作人员说了一句“共产党的皇帝生活保持温饱型,可敬,可敬。”
按照耀邦同志日行万步的健身习惯,在毛致用、吴彦凡同志的陪同下,在县委招待所院内来回散步,招待所大门外挤满了群众,耀邦同志几次走到大门口,很想走到群众中去,但都被中央警卫团团长拦住了。无奈之下,耀邦同志只能在毛致用、吴彦凡同志陪护下散步,我在相距5—6米外随行,记得胡总书记边走边问湖南的粮食、猪肉、棉花和一些人民生活必需品的价格和市场供应情况,毛致用和吴彦凡都一一作了回答。三人散步时,张青松同志在捕捉理想的镜头(当时没有安排电视记者,县里没有宣传报道的权力),拍了些照片,有一张照片有胡总书记在中央、毛致用和吴彦凡同志一左一右,基本平等的照片,后来在滕代远纪念馆陈列。当天,县里召开公社书记会,胡总书记散步时,正值公社书记在吃晚饭,他们端着饭缽在餐厅外面边吃饭边看总书记散步。当胡总书记走近公社书记时,我马上走拢去告诉他:“总书记,我们在开公社书记会,他们吃的饭是三毛钱一餐,饭菜一起,是县里定的标准。”胡总书记看了看饭菜后说:“伙食不错,有猪肉、有小菜,很好呀。公社书记在第一线,工作辛苦而光荣,我和公社书记们照个相。”一时间,公社书记们蜂踊而上,争相靠近耀邦同志,站在一旁的我,竟然不知道参与其中,也不知道指挥公社书记有序排列,任公社书记乱挤乱站(当时全县23个公社,2个镇,当天8 个公社书记不在招待所吃晚饭,未参加合影),结果照片上的耀邦、致用同志都被挤到边位了,这张照片没有公开,是一件憾事。可喜的是,耀邦同志和中央、省、地、县领导和各级工作人员(包括麻阳招待所的服务员、炊事员在内)的大合影,是一张优质照片。据张青松同志回忆,耀邦同志视察麻阳不久后上级把所有照片的底片都要去了,不准县里留存。
原计划吃了晚饭就离开麻阳,后来耀邦同志突然想起要看中国青年男排与意大利青年男排的比赛实况,要看完球赛后再走。当时招待所没有电视机,临时在接待胡总书记吃晚饭的地方安装电视,县广播局局长滕树凡和技术骨干谌思定忙着抬电视机,安天线,每个环节都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功夫不负有心人,一次成功。开始看电视时,胡总书记问:“昨晚我们青年男排和南朝鲜(韩国)比赛的结果怎样?”我见无人回答,就说:“我们没看电视,不知谁胜谁负。”大家静静地陪总书记看比赛,结果中国青年男排输了,总书记高兴不起来,我冒然说了句:“比赛总是有胜有负,总有一天中国大球会赶上小球。”看完球赛,已是晚上9点,胡耀邦同志结束对麻阳视察,乘专列去怀化,省地领导都离开了麻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