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思想启迪——追忆胡耀邦同志对《陕西日报》的指导
在我一生从事新闻工作的经历中，有许多值得追忆、怀念、深思的往事，但记亿犹新、萦绕心头的，要算1965一1966年上半年胡耀邦同志任陕西省委第一书记、我任陕西日报总编辑时的历历情景。近日，人们追念耀邦同志，更激起我久久的沉思和眷念。
1965年1月中旬，胡耀邦同志在参加党中央政治局召开的讨论农村社会主义教育问题的会议即将结束时，从北京打电话给省委转告我说，周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中传达了毛主席论述人类认识和改造世界的一段话，后来通称为“四个有所”，即：“人类的历史，就是一个不断地从必然王国向自由王国发展的历史。…….人类总得不断地总结经验，有所发现，有所发明，有所创造，有所前进。停止的论点，悲观的论点，无所作为和骄傲自满的论点，都是错误的。……”耀邦同志叮咛我：陕西日报也要像中国青年报那样，在报上发表按语，“组织大家写文章，学习讨论它两个月”。当我一想到耀邦同志历来关心报纸，如今又亲自指点，我心头“热”起来了。
15日，耀邦同志一回机关，立即传达。当场问我：“你写好了按语吗?”我说：“没有。等着听你传达。”他严肃而又恳切地说：“同志，要雷厉风行吧，”我当即在会上写好了按语，经他修改后，拟在报上展开讨论。
传达会将结束时，耀邦同志说：中央关于社教的“经”是好“经”，但有的地方被歪嘴和尚念歪了，出了偏差。对农村形势究竟怎样看法？我意识到当时正面临着一场严峻复杂的思想斗争。
法，四是今年的生产。他的讲话，紧紧联系陕西的实际，联系当时报纸的内容，有热情的鼓励，有诚挚的批评，讲得那样生动、深切，有问有答，谈笑风生。耀邦同志天天关心着报纸。看到那几天报上还在连续刊登批判“合二而一”的文章，他说：“毛主席讲了话，你们又不抓，怎能说听毛主席的话，我看把‘合二而一’的讨论停下来。你们要把‘四个有所’218个字用大号字突出来。我赞成你们在报纸上学习讨论这段话。”他又说：“办好报纸还是要靠你们。我是徒有虚名。”当即逗起一阵笑声和掌声。
耀邦同志在讲话中要求大家掌握辩证法，努力根除局限性和片面性。当时，农村正在进行“社教”，一些试点地区出现了一些问题。对此，耀邦同志说：“过去，我们仰头看天，看不见地上有蚂蚁，今天一低头;呵！到处都是蚂蚁。不是的，有的是草根。这就是片面性嘛!”“我们的干部干了几十年，大多数是好的，不是漆黑一团。”以后，每当我回忆这段经历，总是启迪我要科学地估量和分析形势，捉摸自己的思想脉搏是否与形势的趋动相一致。
不久，耀邦同志去安康地区“走马观花”，8天跑了7个县，几乎日日夜夜在会议室里、在汽车里，同县、区、乡干部促膝相谈，“思想见面”。可惜，我没有随同前往。据当时同往的记者说，耀邦同志路经旬阳县，绕道湖北竹溪县城时，看到那里自由市场活跃，山货特产丰富，价格浮动，人心思“活”。与安康地区对照，陕西干部心存“走资本主义道路”的恐惧心理，山货特产被拘禁不流；干部终年忙于催种催收，到冬末春初忙于安排群众生活，常年来回折腾。耀邦同志返回西安后，在省委会上提出全省支援安康地区群众吃粮，发展山货土特产。他说：“这不是我的发明。实事求是嘛!我向中央汇报”。这一下打开了干部禁锢的思想，吹拂了一股“讲实话”的春风。
春节后，在迎接即将召开的全省贫下中农代表会前夕，耀邦同志召集有关同志讨论他在会上的报告草稿，我进一步了解到关于农村社教的争议，涉及农村形势、社教方针、对农村干部的评价、依靠力量、社教和生产的关系等等。我分工草拟关于发展农业生产的问题。耀邦同志看后，从坐席上站起来，扬着草稿说：“你是办报纸的，你要代表农民说话，你知道农民现在想的什么?”一席话，说得我心神不定。他说：“社教要促进生产。要把这次会开成组织全省农业生产高潮的动员大会、誓师大会。”当时，我不便说来自周围、上下的干扰，干部间的牵扯、内耗。我陷入思想困扰中。耀邦同志理解我的心境，严肃地对我说：“你们是有文化、有知识的人，该有点科学头脑，求实的态度，要有所作为嘛！”这一席话，久久萦绕我的心头。
当时，报纸宣传正处于社教运动复杂斗争的前哨。我时常回忆历次运动，分析形势和理解问题，习惯于唯上而不唯实，思维方法随着年华的增长而停滞、凝固。春节前后短暂的两三个月，耀邦同志历次在会上讲话，他分析形势的革命胆量，理解问题的求实态度和科学方法，给了我深深的启示。令我惭愧的是，我的思想经历几次亮相，难免爆亮思旧的幽情。“放下包袱”谈何容易！？耀邦同志几次同我谈话，对我永志难忘的启迪：思想解放的过程，是一个自我批判和扬弃的过程。尊重历史，继承传统，是为了发展，为了创新。——不能采取顶礼膜拜的态度，更需要的是科学的态度，批判的眼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