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回年：随同耀邦走西藏（3）：胡耀邦西藏遇“险”
胡耀邦同志精力充沛,十分活跃,说干就干。他这次去西藏考察,也是冒着风险去的,世界屋脊空气稀薄,高原缺氧，许多年轻人都承受不了高山反应,对耀邦同志这样年纪的老人来说更是个未知数。对此,胡耀邦同志不会不知道,中央肯定也是考虑到了的,从随行队伍中有几位经验丰富的心血管专家可得到证明。我们这些初去西藏的人,包括一些年青的警卫人员,都有一种紧张心理,在飞机上就议论高山反应如何如何。可胡耀邦同志不以为然,他听后说:“哪有那么玄,我就不信!”他好像有藐视困难的天然本能,驱使他勇往直前。
飞机经过近三个小时的飞行,飞到拉萨市上空。拉萨是有名的日光城,一年到头大都是晴空万里。当飞机在拉萨上空盘旋下降时,壮丽的布达拉宫,蜿蜒的雅鲁藏布江,还有美丽的拉萨市,历历在目。不一会,飞机便降落在雅鲁藏布江畔的贡噶机场。西藏自治区的同志们早已在停机坪等候迎接来自北京的中央领导人了。
“拉萨终于到了!”一位同志高兴地叫着。
这时,我注意到胡耀邦同志分外兴奋,他脸上堆满笑容,第一个兴致勃勃地走下舷梯,和前来迎接的自治区的同志们热烈地一一握手问好。几位藏族同志向胡耀邦等领导同志献上洁白的哈达。藏族同志想得周到,怕我们刚从北京来,适应不了高原气候,给我们每个人准备了一个氧气袋。当一个个饱满的氧气袋送到手上时,大家才从高兴中醒过来,有的同志感到气喘,走路不对劲,都自觉地背起吸氧袋,将吸氧管插入鼻孔。西藏的同志劝胡耀邦同志也插上,但见他摆摆手说:“不要,感觉还好嘛!”边说着一边快步流星地往前走,登上小汽车往市区进发。
拉萨附近没有大的平地,飞机场只好修在90多公里外的一个谷地。从贡嘎机场到拉萨乘小车也要两个多小时。车行在高原上,跨越雅鲁藏布江,沿拉萨河谷一直北行,一路大自然的奇异风光,目不暇接。大家不断地向陪同的同志问这问那,陪同的同志一边回答我们的问题,同时关心着我们可能产生的高山反应,再三叮嘱,不要活动量过大,要注意休息,还要注意随时增减衣服,千万不要着凉感冒了。他们说,由于缺氧,感冒了不但不容易好,而且还会诱发别的病。他们还告诫:初来高原的同志要有个慢慢的适应过程,不要太急,特别是前三天不要太累。后来证明:主人的千叮万嘱是有道理的。
胡耀邦同志一心在工作上,急于解决问题,对同志们的叮嘱毫不在意。中午到达拉萨,住进自治区党委办公地。还在途中，我就听说,胡耀邦同志早已给自治区说好,不住宾馆,就在机关办公楼吃、住和工作。自治区党委办公地是一个大院,大院深处有一座常委办公楼。据说这就是当年有名的班禅行宫。我细致打量了一下,这是一座四层的青砖大建筑,坐落在山脚下,四周绿树环抱,环境优美。自治区的同志介绍,西藏有前藏和后藏之分。前藏为达赖统治,首府在拉萨;后藏是班禅管辖,首府在日喀则,班禅在拉萨没有地盘。西藏和平解放后,中央为了方便班禅在拉萨工作和生活,便决定为班禅修了这座行宫。“文革”前班禅在拉萨时就住在这里。“文革”开始后,自治区党委把班禅楼作为办公楼使用至今。据说,胡耀邦同志这次来西藏考察前专门找到班禅征求西藏工作的意见时,班禅就提出要归还这座建筑给他。
大家分头在办公楼住下,住房都是由办公室临时改的。胡耀邦同志住在二楼一个不大的房间里,室内陈设简单,除了一张床和办公桌外,没有像样的东西,连个电视机也没有。吃饭都在一楼的小食堂。我和胡耀邦同志天天在一起吃饭,坐在同一桌每人一盘菜,吃分餐。我深深感受到,胡耀邦同志的生活十分简朴,全部身心扑在工作上。
由于旅途的劳累,加上高原缺氧,同志们都感到疲劳,不敢多活动,吃过中饭,许多同志吸着氧气休息。胡耀邦同志稍许休息,便紧紧张张地开始工作。当天下午,便召集自治区党政负责同志到会议室见面开会。他精神挺好,谈话充满着激情,尽管准备了氧气袋,还有保健医生,但他没有吸一口氧气。我们当时都感到耀邦同志身体真不错呀!他先是热情详细地询问参加会的每个同志的情况,然后便开讲了,讲他此行的任务和意义,讲他的工作设想。他说,我们这次来是和同志们一起研究贯彻中央关于西藏工作的文件精神。西藏人民是勤劳的、勇敢的、智慧的人民,由于“左”的影响,现在还很穷。要治穷,把西藏建设成富裕的、文明的、团结的新西藏。开宗明义,就是要大家一起来议这件大事。
会议由新任自治区党委书记阴法唐同志主持,郭锡兰、热地、巴桑等自治区的负责人坐在胡耀邦同志的旁边,自治区原党委书记xx同志已坐在不显眼的地方。胡耀邦同志讲着讲着目光移到xx同志身上,说:“xx同志,还有你的责任哟!”他接着说,同志们可把我们考察的意义、要求分头传给下面的同志，可搞点串连嘛,要发动群众。我们要进一步和同志们商量,准备出点题目,由你们来回答,答不上来也不要紧。
他最后说,我们准备先到山南地区实地看看,然后回来再说。
可惜,胡耀邦同志后来病倒了,这个行动计划始终未能实现。
当天晚上,胡耀邦同志又与万里、阿沛·阿旺晋美、杨静仁等领导同志研究工作到深夜。
第二天上午,胡耀邦同志继续开座谈会,参加座谈会的除了自治区的领导同志外,还有自治区的厅局负责人和地区负责人他先听大家汇报。当听到下面一些同志谈到区党委指导思想不端正,“左”的东西多,群众生活苦时,胡耀邦同志显得很激动,立刻作即席讲话。他在讲话中提出,现在是非常时期,要采取非常办法。他说:就是要彻底放宽,思想要十分解放。
他越说越激动,有时站起来比划着讲。开始一段,他精神仍挺好,和平时作报告时的神态没两样。但讲着,讲着,慢慢就显得很吃力了,他不得不吸几口氧气后再讲。看得出,他想坚持下去,但越往下越不对劲,脸色也不好了。随行医生立即要他休息。这时他也没有办法,只好听从医生的安排,退出了会场。座谈会也只好提前休会。
胡耀邦同志对高山反应估计过低,到达目的地后没有好好休息,连续开会,兴奋地和同志们谈工作,第二天就病倒发烧了这一天,正逢中央人民政府和原西藏地方政府关于和平解放西藏十七条协议签订29周年纪念日。在西藏的历史上,这是百万农奴翻身解放的一个重要里程碑。胡耀邦同志自己提议,要在这一天的下午举行盛大茶话会,邀请西藏各方面的爱国人士参加,一方面庆祝这个有历史意义的纪念日,同时征询他们对西藏工作的意见。但由于他突然发病,也就参加不了。这个茶话会，只好由万里同志代表他去。本来,胡耀邦同志和大家一起在机关的小食堂吃饭。由于他病倒了,吃饭也不能到食堂了。听医生说，胡耀邦同志高烧到摄氏38度多。我们的心情都有点紧张。
从北京来的同志,在开始几天普遍头晕,吃不下饭,胸闷气短,连上楼也感到两腿发软。这是正常的,一般难以避免,没有特殊情况,也不会有问题。万里同志年事已高,但他平时注意体育锻炼,体质好,到西藏也能适应。我看到他到街道考察,上布达拉宫参观,和年轻同志没有异样。
24日,胡耀邦同志的病没有好转,但也没有恶化。中央已知道他病倒在拉萨,当时仍是中共中央主席的华国锋同志来电表示慰问,要他好好休息,注意身体,如不行就及早回北京。胡耀邦同志考虑,工作刚刚展开,还没有个眉目,硬是坚持下来了。以后两天的会,都由万里同志代他主持开。26日,胡耀邦同志的病情已经稳定,不再发烧,但高山反应仍很重,可他再也躺不住了,从这一天开始,他又投入了工作。上午,邀请洛桑慈诚、多吉才让、彭哲三位藏族领导干部座谈,主要是商讨如何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发展西藏的文化教育事业的问题。下午,又找自治区的领导同志谈话,在这次谈话中,他着重谈了减少西藏驻军问题。实事求是地说,我觉得他对驻藏部队的意见似乎考虑得并不周密,但这一谈话内容十分重要,当晚便写成内参发回总社。穆青同志看到后觉得这个问题太大,决定压下没有发稿。
（未完待续）
（文章来源：本文节选自《重大事件亲历》，刘回年著，新华出版社1999年8月版。）
来源：九号院时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