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耀邦

沈宝祥:胡耀邦一贯坚持实践标准

发布时间:2014-07-04 22:25 作者:沈宝祥 浏览:67次

据我的研究,胡耀邦是我们党内最早提出用实践标准检验和总结“文化大革命”,并付诸实施的领导人。

1977122,他在中央党校党委会上明确提出:这十几年的历史,不能根据哪个文件、哪个讲话,而是要看实践,用实践来检验分析。随后,他组建了一个小组,起草指导学员学习讨论的文件。这个名为《关于总结第九次、第十次、第十一次路线斗争经验的若干问题》的文件,是在胡耀邦具体指导下写成的。这个文件提出:要用实践作为检验真理、辨别路线是非的标准。19784月,他组织中央党校八百学员学习,用十天时间学习讨论这个文件。

胡耀邦能够明确地提出用实践标准检验和总结十年“文革”,这决不是偶然的。这表明了他对党对人民的高度责任感,显示了他的政治勇气,同时,他有较深的哲学修养,特别是牢牢地掌握了唯物主义认识论的实践观点,坚持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实践性,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一些材料表明,胡耀邦一贯坚持实践标准。

(一)196411月,党中央任命胡耀邦为中共中央西北局第三书记兼陕西省委第一书记。赴任前,中办主任嘱咐他,到任后一年不要说话。那时,所谓社会主义教育运动正在全国农村进行。这是阶级斗争为纲的具体实践。陕西省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也搞得很“左”。胡耀邦到陕西上任后,敏锐地发现,运动搞得很过火,打击面过宽,抓人多(1964年全省逮捕6470人,扣留5000多人),开除党籍多(3200多人),开除公职多(1450余人),被整死的有六七百人,基层干部人心惶惶,人人自危,气氛紧张。生产形势十分严峻。粮食总产量由1956年的108亿斤下降到87亿斤,八百里秦川富庶之地的社员们生活过得比河北、山西的农民还苦。胡耀邦轻车简从,深入基层,直接同基层干部和群众见面,不到两个月,就跑遍了关中、陕南4个地区20多个县。他通过一系列的实地调查,对陕西的总体情况有了一个比较全面的认识。他明确提出:“生产好不好,是检验各项工作好不好的最主要的标志。”胡耀邦主持起草了省委通知,特别指出:“这样成绩,那样成绩,生产搞上去了就是最大的成绩;这样错误,那样错误,生产搞不上去就是最大的错误。”他大声疾呼:“所有干部都要钻研生产,学会生产,参加生产!”

 发展生产力是农村的基本实践。胡耀邦鲜明地把“生产好不好”,作为检验各项工作好不好的最主要标志,这就是生产力标准,就是在实际工作中坚持实践标准,就是以实践标准作为检验、判断党的路线方政策和各项具体措施的标准。这同阶级斗争为纲的思想,同“四清”运动(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的简称)的宗旨,是尖锐对立的。

1965年,是陕西历史上经济发展最快最好的一年。全省粮食总产量由70亿斤提高到125亿斤,增产了55亿斤。这一事实有力地证明,胡耀邦坚持实践标准、坚持生产力标准的思路和方针是正确的。当年随叶剑英去陕西视察的张爱萍将军说:“陕西肥了,耀邦瘦了,耀邦对陕西是有功的。”(满妹:《思念依然无尽》第144页,并见文后注)

(二)19757月,胡耀邦被派往中国科学院主持工作。中国科学院有直属研究院所93个,是中国科学技术人才荟萃之地,在“文革”中,又是重灾区,仅北京地区,170多位著名科学家中就有130多名被打成“反动学术权威”,被关在“牛棚”里。胡耀邦到科学院上任后,立即着手恢复中国科学院的工作秩序,让这个庞大的学术研究机构迅速运转起来。

针对中国科学院一片荒漠、无人敢搞科研的惨象,胡耀邦响亮提出:“科研工作搞不上去,没有成绩,那才是最大的错误。”(同上第194页)这句话,在今天看来,十分平常,但在那个年代,却是很不寻常。

科学院,顾名思义,是搞科学研究的。科学研究,是科学院的基本实践。但在那个年代,任何单位的最重要的实践,只能是所谓的“阶级斗争”,只能是搞“斗,斗,斗!”胡耀邦却敢于说,科研工作搞不上去,是最大的错误。这是在科学研究领域坚持实践标准,同“文化大革命”的思想,是尖锐对立的。

(三)1973年,在党的十大召开之前,毛泽东看中了王洪文,要他做自己的接班人。对此,虽也有人表示拥护,但许多人都想不通。毛泽东要周恩来一个一个去做说服工作。一位被“说服”之后的同志到耀邦家来,问他赞成不赞成这件事。胡耀邦明确说:“我不赞成。”来人提醒说:“这可是毛主席的意思啊!”胡耀邦说:“毛主席的意思,我也不赞成。不能个人说了算,这是我们在党章上已经写清楚了的。谁能当接班人,要有实践的检验,要有全党和人民的拥护。”(同上第210页)在用人上,在挑选重要干部上,特别是在挑选领袖接班人上,坚持实践标准,非常重要,但在人治的环境下,也非常不容易,而且有风险。胡耀邦却不顾个人的得失安危,面对最高权威,鲜明地提出,“谁能当接班人,要有实践的检验”。这物种以实践标准否定权力标准的勇气和精神,确实是难能可贵的。

(四)大约是1977年的秋天,《理论动态》创办不久的时候,我们理论动态组的几个人在耀邦的办公室,很随意地交谈。有人突然向他提问:耀邦同志,你对“文化大革命怎么看?”耀邦回答:“思想是光辉的,实践是错误的。” 他的话脱口而出,说明他早有考虑。他进一步向我们阐释:他老人家搞“文化大革命”是为了反修防修,这个思想还是光辉的。所谓“思想是光辉的”这仅仅是指发动者的动机而言,这是在哪个特定的历史背景下的语言。个他接着说:但是,“文化大革命”的实践是错误的,我们党内哪有那么多“走资派”!内蒙古整“内人党”,整死那么多人!说农业连续十三年大丰富,哪有这回事?现在经济很困难。他一下列举了许多事实,说明实践是错误的。他这个话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当时,议论臧否“文化大革命”还是一个大禁区。19778月召开的党的十一大,还全盘肯定“文化大革命”,大讲“文化大革命”的“伟大胜利”。在此之前,我对“文化大革命”虽有若干怀疑,但还不敢那么明确地否定“文革”。听了他的这个话,使我的思想得到很大的启发。耀邦的这个话表明,他早就以实践标准对“文化大革命”进行了检验,作出了自己的判断。

以上几个实例,生动说明,胡耀邦一贯坚持实践标准,而且,具有两个鲜明的特点。

(一)在重大现实问题上坚持实践标准。胡耀邦坚持实践标准,不是坐而论道,都是在关键时刻、在重大问题上,为了维护人民利益,坚持党的原则,针对实践中的重大偏差,提出实践标准,坚持实践标准。

(二)面对政治权威坚持实践标准。胡耀邦不顾个人得失安危,冒着很大的风险,同权力标准相碰撞,甚至顶着最高权威,提出实践标准,坚持实践标准,显示出很大的政治勇气和科学勇气。

胡耀邦一贯坚持实践标准的事实说明,作为一个领导干部,学习和掌握马克思主义哲学,是何等的重要。我们的领导干部在比较年轻的时候,一定要啃几本马克思主义的基本著作,特别是马克思主义哲学著作,将会一辈子受用。

(原载《学习时报》第431期,2008414

 

(注)此文发表后,又收到陕西省委原副书记牟玲生寄赠的著作《躬行集》,书中也有类似记载。作者是当事人,所述情况有特殊的价值。现将该书的有关记述摘录于下:

 

第二,他在陕西反“左”纠“左”。

他一到陕西,通过所见所闻,就敏锐地感到陕西的社教搞“左”了。他给毛主席的《走马到职报陕情》,就对一些“左”的做法提出了不同看法。在省委一月工作会议上。他更进一步明确指出,这些“左”的做法,是‘思想上的偏差大于实际工作的偏差’。思想上的偏差,主要是把阶级斗争形势看得过于严重,把干部队伍看得漆黑一团。所谓‘长安解放17年,17年没解放’。当时,认为陕西的民主革命不彻底,土改不彻底,镇反不彻底,社教要补课,完全否定一切,因而打击面偏宽偏严。主要问题是:

捕人多:19641月至19651月,全省捕了4800多人,特别是第四季度,平均每天捕30多人。

双开多:开除公职的1451人,比1963年增加了3.3倍。开除党籍的3200人,是解放以来最高的一年。

死人多:社教以来死了300多人。

这些问题,搞得人人自危,严重地挫伤了干部和群众积极性。对此,耀邦心急如焚,他和省委研究,果断决定:捕人暂停,双开暂停,面上夺权暂停。后来又提出对简单粗暴、混淆是非的文艺批评和学术批判暂停,打击投机倒把的群众运动暂停。二月份,他又到安康调查,7天走了8个县,发了安康《电话通讯》,提出了解放干部的‘四个一律’,即:

凡属从社教以来被处分过重的干部,一律实事求是地减轻下来。最好选择几个典型,经过大家讨论,重新作出决定,并在大会上宣布。

凡属停职和撤销工作但尚未处理的干部,一律先放到工作岗位上去,待问题完全查清或经过一个时期的考验再作结论。

凡属去年以前犯有某些错误但已经交待过的在职干部(包括脱产和不脱产干部),不再在这次会议上“洗手洗澡”。只要做好工作,搞好生产,将功补过,一律不究既往。

凡属这次县的多级干部会议后,继续干坏事的人,不论职务高低,一律从严处理。

这四条政策,像及时雨一样,把全省广大干部和群众的积极性充分调动起来了,从而保护了一批干部,挽救了一批干部,很得人心。同时通过这段纠“左”实践,也锻炼提高了一大批干部的政策水平和工作能力,农村工作大有起色。

第三,夺取1965年农业大丰收。

首先开了个贫下中农代表会,耀邦作了一个鼓舞人心的报告,台上台下,一片欢腾。把广大农民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了。会后,派省委研究室几位同志到农村调查会议精神落实情况,我们问到农民,他们都对大会上提出的“爱憎分明、大公无私、联系群众、模范带头”十六字和1965年生产的主要指标记得清清楚楚。

再是搞活政策。他提出,在指导农业生产上,思想要放开一些,路子要想宽一些,政策要搞活一些。他说生产好不好,是检验工作好不好、干部好不好的主要标志。他有两句名言:“这样错误,那样错误,生产搞不上去,就是很大的错误;这样成绩,那样成绩,生产搞上去了,就是很大的成绩。”这是马克思主义的。在农村工作中,他还提出“两手抓,双丰收”,即一手抓粮食,一手抓多种经营。这是完全符合陕西农村实际的。但当时有人批评他说:“你有几只手?两只手都抓了粮食和多种经营,还有哪只手抓阶级斗争?!”本来这是一句很形象的比喻,但却被错误地当成右倾批判。

对于搞活农村经济,他针对当时那种“左”的思想,提出:“农民为买而卖是正常的商品交换,不是自发的资本主义;农村人力畜力短途运输,是繁重的体力劳动,不是投机倒把活动。如果我们把这些都管死了,那是作茧自缚的政策,决不可取。”

耀邦这一套搞活农村经济的政策,确实收到了实效。1965年是陕西历史上经济发展最快最好的一年。全省粮食总产量由70亿斤提高到125亿斤,增产了55亿斤,确实了不起。当年随叶剑英视察陕西工作的张爱萍将军颇有感慨地说:“陕西肥了,耀邦瘦了,耀邦对陕西是有功的。”是非自有公论,公道自在人心。三秦人民至今仍然念念不忘耀邦主政陕西的1965年,就是因为耀邦情为民所系为,利为民所谋,实实在在地为人民谋了利益,所以他永远活在人民心里。

(录自牟玲生《躬行集》第二集,陕西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122125页)

(以上见本书第17918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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