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文：对胡耀邦在总书记任内最后一次在全国会议上讲话的两点注释

《胡耀邦史料信息网》发布笔者《一件弥足珍贵的胡耀邦史料——胡耀邦在总书记任内最后一次在全国会议上讲话记录稿》后，仍感意犹未尽。现先对胡耀邦这次讲话作两点注释，聊补缺憾。

  一、关于我国的耕地面积和国土面积

胡耀邦讲到思想理论工作要充分占有材料的重要性时说：“我们的材料占有太少了。有的材料一开始收集就是不对的。如中国的耕地面积，一直宣传是15亿亩，我抗议了多少次。美国卫星拍照我们的耕地是20—22亿亩。我们领土面积也不是960万平方公里，是1040万平方公里。耕地面积不能再那样宣传了，否则再过几十年，科技发达了，人们就会说，我们以邓小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办了糊涂事嘛。”

关于我国的耕地面积，胡耀邦使用了“抗议”这个重词，不能不引起人们惊奇。我没有直接查到胡耀邦多次“抗议”的我国耕地面积“一直宣传是‘15亿亩’”的出处。也没有查到“美国卫星拍照我们的耕地是20—22亿亩”的资料。但我从《豆丁网》查到了1998年9月《地理科学进展》第17卷第3期，中国科学院自然资源综合考察委员会陈百明、李世顺的《中国耕地数量下降之剖析：1986—1995年》一文。该文根据《中国统计年鉴》资料制作的表1《全国历年耕地总面积》显示：1986年全国耕地面积为96.12×106hm²（注：原文数据为9612，显然漏了小数点）。hm²表示公顷，1公顷=15亩。换算成亩就是：96.12×1000000×15=1441800000亩，即14.418亿亩。这就接近15亿亩。是不是这就是“一直宣传是‘15亿亩’”的根据？也未可知。

我也从《百度文库》查到了2012年4月《信阳师范学院学报：自然科学版》第23卷第2期，卢艳、崔燕平的《1986—2007年中国耕地面积时空变化分析》一文。该文表2《1986年—2007年中国耕地面积数据》显示：国家土地管理局公布的1986年年末我国耕地面积为132877.2×10³ hm²。换算成亩就是：132877.2×1000×15=1993158000亩，也就是19.93158亿亩。这就接近胡耀邦说的“20亿亩”。

我还从《期刊文库》查到《广西政报》1986年06期《我国耕地的现状》表述：“我国现有耕地面积约20.4亿亩，人均2亩左右，远低于世界人均耕地面积4.65亿亩的水平。”这已经在胡耀邦说的“20-22亿亩”之中。

关于我国的国土面积，胡耀邦说“不是960万平方公里，是1040万平方公里。”这很出乎人们的意料。两者竟相差80万平方公里，比两个云南省的面积还多（云南省面积为39.4万平方公里）。胡耀邦的根据何在？不得而知。不过，《易网论坛.人文思想》有个2009年9月4日发的帖子《中国国土面积之谜》（注：作者不详），说的有根有据。摘要如下，以飨读者：

960万平方公里这个粗略值数字是怎么来的？

一种说法是1949年第一次全国政协会议召开以前，周恩来要求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作战部用两天时间速算出来的。这种说法很流行，盖因为2001年第9期《中国国家地理》杂志的一篇文章《追寻中国大勘界》(作者王莉，第26页）如此写到，但作者写明这只是“据说”，没有很清晰和确凿的来源。因为对这个事情有好奇心，笔者翻看了几本有关书籍，目前所看到的最早有这说法是2000年11月出版的《职方边地》（靳尔刚、苏华合著,商务印刷馆，第58页)，但也只是“据传说”“不管此事是真是假”。

另一种说法《职方边地》第58页也提到，原中科院院士吴传均(09年3月去世)在一篇《保土求存》里写到：这个数据还是沿用解放前根据小比例尺地图手工量算出来的。

还有一种说法是援引中国地图出版社1958年11月第一版的《世界地图集》第17--18页文字：全国总面积9597000平方公里的数字是在250万分之一的地图上量算而得。由此可见，约9600000平方公里的数据就是这样得来的。

这三种说法有可以相容之处，可以是总参作战部沿用解放前250万分之一小比例尺地图手工量算出来的。但是真相是否如此，目前却仍然没有一个定论。

既然960万平方公里是个粗略值已无疑义，为何有的地图要使用“9600000”这种极易使人产生误解的数字，而有的是写“约960万”；更重要的是精确的数字在哪里？

刘宏煊在《中国疆域史》(武汉出版社 1995年，第344页)中提出根据土地详查和卫星遥感图像的判读，960万平方公里之说已被认定是不确的；实际总面积为1045万平方公里。如果真是如此，为何权威部门这么多年来不予以确认？如果不是1045万平方公里，为何直到现在仍没有一个精确值？

《职方边地》里提到两个原因：国内本身行政区域界限不清，底账不清，缺乏确切的统计数据；和邻邦如前苏联、印度的部分国界尚未勘界。后来流传甚广的《追寻中国大勘界》一文也是如此写。

另外，来自《新浪科技》2001年8月31日的一则新闻《中国国土总面积是960万还是1045万平方公里？》称：

最新一期的《中国国家地理》杂志文章《追寻中国大勘界》文章中提到，中国各个省、自治区和直辖市的面积相加并不等于960万平方公里。而根据最近10年的土地详细查询和卫星遥感图象的判断，960万平方公里已经被一些公开出版的书籍认为不确定，实际为1045万平方公里。文章认为，造成各种图书书籍说法不一的主要原因是我国行政区域界限一直不清晰。

2001年6月底，历时5年的中国国土大勘界接近尾声，全国68条省界和2800多个县级行政单位界限的勘定基本完成，中国终于结束了2000多年来行政区划分界限不清的历史。《中国国家地理》杂志对这次勘界的背景和内幕进行了追踪。

国人历来以我国地大物博自豪，可要问地有多大，物有多博，却说不准确。国家的国土面积和耕地面积，是国家的家底，是最基本的国情，是制定国家发展战略的重要依据。胡耀邦对我国国土面积和耕地面积的错误宣传的“抗议”，表明他高度重视基本国情，也是他一丝不苟的严谨科学态度的表现。尽管胡耀邦此后不久辞去总书记，但他的“抗议”还是引起后人越来越重视保护“耕地”。2008年10月，党的十七届三中全会明确提出：“坚持最严格的耕地保护制度，层层落实责任，坚决守住18亿亩耕地红线。”

二、关于胡绳的《从鸦片战争到五四运动》

    胡耀邦讲到文风问题，不同意理论著作一定枯燥无味的说法，举胡绳《从鸦片战争到五四运动》为例。他说：“我曾经好几次推荐过一本理论著作，就是胡绳同志的《从鸦片战争到五四运动》。这本书首先是王胡子提的，说是很好。我想，王胡子的读书兴趣不比我高吧，于是我才加紧看，觉得不错。”

胡绳的《从鸦片战争到五四运动》是一本什么样的理论著作，为什么得到胡耀邦几次推荐？网上有一篇该书《内容简介》，或许答案就在其中。现将其改编如下：

《从鸦片战争到五四运动》全书约70万字。1981年6月由人民出版社出版，后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4号字版本，不久红旗出版社出简本。这三个版本都多次重印，印数累计共300余万册。

全书分为5编29章，上起1840年鸦片战争，下迄1919年五四运动。依据作者本人50年代提出的中国近代史“三大革命高潮”的理论，划分成从鸦片战争到太平天国失败（1840—1864年，即第一编）、从太平天国失败后到义和团运动（1864—1901年，第二、三编）、从义和团运动失败后到辛亥革命（1901—1912年，第四编）、从辛亥革命失败后到五四运动（1912—1919年，第五编）4个时期。分别论述了不同历史阶段近代中国社会性质、社会各阶级及其互相关系的新变化，突出描绘了阶级斗争这一错综复杂的历史主题，清晰勾划出了“太平天国——戊戌变法、义和团运动——辛亥革命”这条中国近代历史发展的基本线索，展示了近代中国一步步沦为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以及中国人民反帝反封建斗争的历史全貌。

该书总汇了作者30多年来在中国近代史方面的研究成果，从体系到观点都反映自己独到的见解。该书着意运用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和方法揭示中国近代史的发展规律，以理论分析见长，很少使用偏僻的史料，注意对常见的典型的材料进行层层剥析，也很少搬抄马列经典作家的具体结论，强调灵活运用马克思主义的原理和方法来研究中国的具体历史问题，在建设具有中国特色的马克思主义新史学，摆正马克思主义的经典论述与中国历史的具体结论的关系上做出了可贵的尝试。该书善于揭示历史的内在联系，这不仅表现在大的框架的构思，而且更精彩地表现在一些小节的设计上。“没有出场的角色”一节（第17章），衔接了戊戌变法和义和团运动两个重大历史事件；“农民群众的自发斗争撼动清朝统治的基石”一节（第22章），阐明了中国资产阶级革命的发动乃致胜利与传统的农民斗争之间不可割裂的联系；“清王朝的覆灭和南京政府的结束”一节（第25章），更是巧妙地点出了软弱的资产阶级靠妥协换来的胜利，也同时带来了自己的失败。

本书发端宏大，锐意立新，于史学界很少注意的问题，诸如“知识分子对太平天国的态度”、“资产阶级对义和团的态度”、“政变中的失败者和胜利者”、“洋务问题上的又一种分歧”等，均作了专题研究，开拓了近代史的研究领域；而于史学界普遍关注，争议较大的问题，诸如清政府闭关政策的得失，太平天国运动及其政权的性质，洋务运动、戊戌变法的作用，义和团运动的评价，辛亥革命的功绩以及重要历史人物的褒贬等等，又多有自己的一家之言。

本书还注重对近代中国社会经济的分析，通过不同阶段社会经济呈现出的不同特征来考察政治生活、社会意识等方面的变化，具有很高的学术价值。

全书结构严谨，详略有序，文笔干练而有朝气，论理深刻而易懂，照顾到了不同程度的读者，出版以来，在学术界和社会上均产生了广泛的影响。

    如此好的一本理论联系实际、见地独到的学术著作，理应好评如潮。胡耀邦说：“这本书首先是王胡子提的，说是很好。我想，王胡子的读书兴趣不比我高吧，于是我才加紧看，觉得不错。”王胡子何许人也？就是时任中央顾问委员会副主任、赫赫有名的王震。据说王震将军凡受领作战或建设任务，必蓄胡留须，不达之不净面。毛泽东、朱德、彭德怀、贺龙等戏呼为“王胡子”。足见革命同志间的深厚情谊。胡耀邦这里也沿用这一美称，表达对王震的亲切敬重。

看来，王震对这本书的推荐起了很大作用。据高华《略论胡绳晚年的思想变化》一文说：“胡绳的代表作，《从鸦片战争到五四运动》，是在李先念同志的支持下，从1973到1979年写的。胡绳在晚年以严格自省的态度，自我评价这本书‘没有什么突破’。一开始这本书销路也不好，1982年初，王震同志读了这本书后大加称赞，中央三个部门联合开会提倡全党干部阅读此书，结果发行了三百万部。”

正所谓“酒香也怕巷子深”，还需“一个好汉三个帮”！

2015年1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