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江:陈伯达自诩到人民日报搞了“小小政变”,吴冷西试探反击——人民日报劫难(9)
上文记述:由于来自北京的催促,上海《解放日报》确定了两个中层干部鲁瑛和邵以华“借调”去北京,到人民日报参加“中央工作组”。经历了沉浮起落,鲁瑛向本文作者回忆了当年来北京的经过。
陈伯达急着向上海催要人员,逐步加强对人民日报的掌控。
1967年夏,江青、陈伯达在一次大会的主席台上。这时的陈伯达颇多愁眉苦脸,江青则是踌躇满志。
1.陈伯达和全报社人员见面,宣告他搞了“小小政变”
1966年6月2日,是陈伯达掌控人民日报事务的第二个白天,下午3时,他与报社全体人员见面,做了简短讲话。
陈伯达说,你们的报纸脱离党中央、毛主席的轨道相当远了,我们在你们报社内搞了一个小小的“政变”,这是无产阶级的政变。这是中央派我们“临时工作组”(陈伯达时常将“中央工作组”称为“临时工作组”——本文作者注),来帮助人民日报从脱离党中央、毛泽东思想的轨道上,扭转到党中央、毛泽东思想的轨道上来,使你们的报纸成为文化革命中的先锋。夺权的斗争是很严重的,斗争是不容易的。斗争,第一,靠党中央的领导,第二,靠你们大量积极分子调动积极性,第三,靠其他各报的帮助。
陈伯达说,现在你们的领导和广大工作人员处于对立地位,这也是阶级斗争。总之,你们里面是一分为二,大多数人是站在无产阶级一边,和党一条心;但有少数人和党两条心,三心二意的。你们领导里有,工作人员里也有。(见1977年编辑的人民日报文化大革命大事记)
陈伯达在见面大会讲话,由于福建口音浓重,许多在场者听得不清晰,但他说搞了“小小的政变”,与会者大都留下深刻印象。
陈伯达这样说,可能与他上月帮助林彪修改润色著名的专谈“政变”的政治局扩大会议上的讲话有关,此时前后,陈伯达与林彪的关系逐渐密切了起来。
会后,陈伯达到报社文艺部办公室走了一圈,与编辑李希凡、曹宪文交谈了几句。
2.吴冷西对领袖的意图没有完全摸清楚
陈伯达讲出上面一番话,他的“夺权”对象吴冷西肯定内心翻腾,深为不满。
对陈伯达带着工作组前来“夺权”,吴冷西很紧张,对局势极为担忧。看起来直到此时,吴冷西对领袖的意图还是没有完全看透,对领袖仍然抱有希望,觉得这或许是领袖在考验他的忠诚,而且总书记邓小平在5月31日的讲话中也表示要继续信任他、帮助他。
吴冷西不能甘心就此告别人民日报,在起草“九评”系列文章的时候,他和陈伯达是有过争论的,甚至是略占上风。尽在虽然是处境困难,他还是要试图反击一下陈伯达,至少要摸一下决策层面的意图,弄清楚领袖究竟持什么态度?因为陈伯达来到人民日报当晚,宣布吴冷西不得“插手”人民日报事务的时候,又讲了一句:“各安其位,各司其事”,并没有宣布免除吴冷西在人民日报的职务,对吴冷西新华社社长的职务则压根没有提到。
吴冷西还不够清楚,领袖毛泽东究竟对他失望到了何种程度?毕竟今年春天杭州一别,他再也没有近距离接触过毛泽东。3月里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毛泽东当面说吴冷西是“半个马克思主义者”。那是不是说,对吴冷西的夺权也只是夺其“一半”呢?
吴冷西性格坚韧,要有所反击,至少试探一下陈伯达“夺权”的底线究竟在哪里?
20世纪50年代担任新华社社长和人民日报总编辑的吴冷西和毛泽东在一起。
3. 被“夺权”当晚,吴冷西提出他要传达“理论问题”
5月31日晚上离开办公室以后,吴冷西找到报社党委书记王泽民,通知说,他打算在明天召开人民日报和新华社17级以上干部联席会议,传达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关于阐述理论问题的精神。具体时间明天再定,等他通知。
陈伯达已经“夺权”了,祸难临头的吴冷西还要布置工作,王泽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支吾之间,吴冷西就走了。他并没有回到王府井红霞公寓的家,而是回到了钓鱼台国宾馆中他参加撰写“九评”文章的住处。
第二天(6月1日)上午,吴冷西给新华社办公厅打电话,说要向新华社和人民日报的干部传达有关文件精神。没有说具体内容。
新华社办公厅随即给王泽民打电话询问,吴冷西安排的会议在何时、何地举行?
王泽民回答不知道。他放下电话,询问吴冷西办公室秘书刘振祥,这件事是否已向陈伯达请示?如果没有确认,请赶紧给吴冷西打电话问清楚。
刘振祥很快回复说,看来在钓鱼台的吴冷西还在休息,没有接电话。于是此事拖延。
文革后的刘振祥(右)和人民日报总编辑李庄
4. 在 6月2日晚上,吴冷西又试了一次
陈伯达和报社全体人员见面的当天(6月2日)晚上,吴冷西打电话给胡绩伟,说明天他打算召开会议,传达政治局会议的一些内容。
胡绩伟马上对他说,这件事一定要先请示伯达同志。
6月3日下午2:00上班后,胡绩伟打电话找吴冷西,问请示过陈伯达没有?电话打到钓鱼台吴冷西住处,没有人接听。
胡绩伟转而打电话直接找了穆欣。穆欣回答说,吴冷西没有向陈伯达请示,只是通知我们,他要开会传达。
胡绩伟听后觉得“问题严重”,和陈浚、王泽民商量,说此事关系重大,不能让吴冷西再传达什么了。他们索性站在走廊里等待吴冷西到来。
吴冷西一来,胡、陈、王三人就上前批评吴冷西不经过工作组就召集会议“是严重的无组织行为”,不能开这个会。
正在这时,穆欣来了,对几位报社负责人说,冷西同志刚刚把要开会的事告诉了他。现在他当面对吴冷西说,今天下午伯达同志要和大家见面讲话。
吴冷西还想坚持,对穆欣说,我可以先说,等伯达同志来了,我就不说了。
穆欣回答,这不行,今天下午是陈伯达和报社领导干部见面会,你也参加。(1966年6月3日人民日报编委会扩大会议记录中王泽民的发言记录)
情形至此,吴冷西不再坚持,表示同意胡、陈、王的意见,放弃开会的主张。他为自己辩解说,昨天晚上一忙就忘记了,到中午才赶着告诉穆欣同志。(见1966年7月2日胡绩伟的检查文稿《我的交代》第4页)
吴冷西感到自己失去了对人民日报的掌控。随后几天里,他接连向中央写了两封信,请求撤销自己的职务或停职反省。其中一封信是6月7日写的。
会议召集不起来,吴冷西只好后退,不再试探什么“底线”,无休无止的“大批判”正在一步步向他压过来。
(未完待续)
来源:钱江说当代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