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牧：空谷余音，逝后哀荣

——中共元老谷牧吊唁现场侧记

国务院副总理张德江吊唁时说:“我在广东当了五年零一个月的省委书记,中国的改革开放,邓小平同志是总设计师,主要的实践者是谷牧同志。”国务委员刘延东外地回京,直接从机场就赶到了灵堂。

李先念的夫人林佳楣以高龄踏雪前来悼念,其后叶剑英的侄子叶选基亦风风火火地赶到。叶选基与谷牧家人交谈时,双方都颇为动容。熟悉内情的工作人员说:两家人有众多的共同记忆。

毛泽东的女儿李敏也来了。在场者说,这是“毛主席的女儿来吊唁主席的最后一位副总理”。

11月6日下午,中共元老、前国务院副总理谷牧病逝。灵堂设于305医院西侧,各界追思悼念者踏雪而至,一代革命家与国家建设者的逝后哀荣尽收此地。

谷牧被称为“三朝副总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他长期负责国家基本建设工作,十年动乱中,他先后辅佐周恩来和邓小平等管理经济；而在改革开放前十年,他负责对外开放工作,既是中央政策的决策成员,又是改革开放一线实践的指挥者,被称为“经济特区建设总工程师”。

中国人民解放军第305医院西临北海,南临中南海。这个花园式的医院成立于1969年,是文革时期为毛泽东主席、周恩来总理等特别建立的医院,尤以老年病治疗见长。第一代领导人大多在此看病、保健。周恩来在此度过了生命的最后时光。前两年去世的中共元老薄一波的灵堂亦曾设于该院内。

11月10日上午,南方周末记者来到305医院。灵堂前的空地里,摆放着上百个各式鲜花花圈,灵堂前的墙上,悬挂着“谷牧老书记永远活在连云港人民心中”的大幅白底黑字条幅。

整个灵堂分为四个房间,进门的小厅、作为悼念堂的正厅和正厅两端连着的两个小房间:里面稍大一间为家人休息之处,另一间通往外面,则作为前来悼念者略作停留谈话休息之地。

进门的小厅里,墙上按时代先后悬挂着谷牧在建国前后各个时期的照片。对门的墙面,靠墙摆起了一个小平台,摆放着前国务院副总理田纪云手书的挽辞:“中国人民的优秀儿子,改革开放的开拓者,大功臣谷牧同志千古。田纪云敬挽。”方形的挽联被谷牧家人用玻璃框好。

紧接着挽联下面,摆放着前国务院副总理李岚清送来的一本刚刚期出版的牛津英文版《突围》。书本封底打开,内页的白底上写着李对曾经的老上级的悼词。

李岚清还在二汽时,负责国家基本建设的谷牧去二汽视察就是他接待,在80年代谷牧分管对外工作的时候,李岚清进入对外经济工作领域,此后长期在对外经贸部门工作。

走过小厅转入正厅,谷牧的遗像悬挂在厅的正中位置,两侧摆放着成排的花圈,正中是其家人所献。紧挨着两旁的花圈,左侧为国务院办公厅所献,右侧为中央组织部部长李源潮所献,谷牧家人对南方周末记者提及,李源潮父亲李干城早年曾与谷牧共事。再往两旁过去,则是来自国务院副总理王岐山、北京市委书记刘淇、国务委员刘延东等党和国家领导人,陈云、叶剑英、宋任穷、彭真、谭振林等中共元老子女后人,以及中国政协办公厅、中国贸促会等国家机关团体的花圈。

接受按南方周末记者采访的谷牧家人说,自今年5月底病情恶化后,从6月至逝世谷牧基本处于持续晕迷状态,只能偶尔跟人医护人员打打招呼,道声“辛苦”或“谢谢”。其间,包括胡锦涛、江泽民在内的多位现任和前任中央政治局常委和众多领导人都曾前去探视。

前来吊唁的主要有谷牧生前工作过的或有过工作往来的单位代表,身边工作人员,老部下,亲朋好友,中共党内元老及后人。谷牧在他的回忆录里曾提及门衰祚薄,几代单传,到他这一代,可谓儿孙满堂,他有四子一女,在他临逝前的10月底,他已经有了四位曾孙一位曾孙女。

10日上午10点多,南方周末记者在现场看到李先念的夫人林佳楣以高龄踏雪前来悼念。其后叶剑英的侄子叶选基亦风风火火地赶到。南方周末记者在现场看到,叶选基在现场与谷牧家人交谈时,双方都颇为动容。旁边熟悉内情的工作人员向记者解释:这两家人有着众多的共同记忆,关系非同一般。

谷牧与李先念和叶剑英的关系可谓深远。他曾回忆,“文革”中的“二月逆流”,按照当时的说法,主要是指“三老四帅两帮凶”———“三老”指李富春、谭震林、李先念,“四帅”指陈毅、聂荣臻、徐向前、叶剑英,两个“帮凶”是指余秋里和谷牧。

在从事对外开放和搞特区工作遇到困难时,谷牧曾说,“李先念同志是我的最大后台。”而叶剑英当年曾对谷牧说,“你懂经济,搞特区我放心。小平说改革开放是摸着石头过河。你就是侦察兵,要杀出一条血路。”谷牧长子刘念远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前一天的悼念活动中,最让他感动的是,毛主席的女儿李敏在女儿孔东梅的陪同下前来。当时周围在场者说,这是“毛主席的女儿来吊唁主席的最后一位副总理”。

谷牧生前曾对身处改革开放前沿的广东强力支持,曾经的广东省委书记、现任国务院副总理张德江前来吊唁时说:“我在广东当了五年零一个月的省委书记,研究过关于广东开放的所有文件,中国的改革开放,邓小平同志是总设计师,主要的实践者是谷牧同志。”“我是抱着对老前辈的崇敬的心情来的。”吊唁完毕,走到门口,张德江又补充说:“因为我在广东工作过,所以对谷老他对中国改革开放的贡献我是感受非常深刻的。”而在现场还能见到曾经同为改革探路人袁庚送来的花圈。

谷牧家人介绍说,国务委员刘延东则是从外地回京直接从机场就赶到了灵堂,刘延东家和谷牧家是邻居,两家关系亦属亲近。而多位开国元帅的后代也已来吊唁过,另外,还有不少在305医院住院的外地群众,谷牧生前家附近的邻居,甚至附近中学的几个高中生,也过来参加吊唁。

另一位特殊的吊唁者是日本驻华大使宫本雄二。一位现场的工作人员对宫本印象非常深刻:中国人献花的时都是弯腰放在灵像前的地上,而宫本大使礼仪非常周到,他是恭恭敬敬地蹲下放花。而且在大使来之前,使馆公使先来过两次。

谷牧与日本渊缘深厚。1979年9月,他赴日本敲定了改革开放后的第一笔外国政府贷款。去年6月,日本政府曾授予谷牧旭日大勋章。他是继25年前的廖承志之后,被日本政府授予这一勋章的第二位中国人,以表彰他在深化中日经济关系等方面的关键性作用。

10日,南方周末记者在灵堂亦看到专程赶来吊唁的曲阜市长和市委书记。文革大搞“批林批儒”后,孔子在中国成了人人喊打的对象。1979年后,新当政的中共高层开始重新认识孔子的价值。1984年9月,中央书记处决定成立国家支持的群众性学术团体中国孔子基金会。

谷牧酷爱书法,熟谙儒家文化,亦懂得古字画鉴赏之道,在邓颖超的推荐下,谷牧任中国孔子基金会名誉会长。他晚年一直关注儒学,季羡林曾称其为“可以推心置腹、无话不谈的领导”,而谷牧对作为孔子故乡的曲阜也多有关照,南方周末记者并在现场看到一个署名新加坡唐裕的花圈,吊唁“基金会会长”,想来亦是与他晚年推广儒家文化的工作有关。

现场摆放的还有一个署名腾讯马化腾的花圈,问及马化腾与谷牧家的关系,谷牧的二子刘会远说:“我是深圳大学的老师,马化腾和腾讯的多位创始人都毕业于深大。而且你想,老爷子对深圳特区的贡献,也使深圳的企业对他有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