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实干部政策，关键在于实事求是

（1978年9月25日）

   落实干部政策，任务还很大。全国究竟有多少人要落实政策，有多少冤案、错案、假案，我们没有要各地统计。一是一时难于统计清楚，二是免得分散下面同志抓紧解决实际问题的精力。我现在讲点情况。天津市在文化大革命中立案审查的干部，占干部总数的百分之十六，上海市占百分之十八，陕西、甘肃各占百分之十二。有的省、市比例大一点，有的小一点。如果按百分之十五估算，全国各类脱产干部受审查的，就有二百多万人，加上不脱产的干部，数量就更大。从复查的情况看，受审查的人中，需要落实政策的，占相当大的比重。

  由于林彪、“四人帮”搞法西斯专政，制造了大量冤案、错案、假案。许多案件真是骇人听闻。粉碎“四人帮”后，党中央和华主席一再强调落实干部政策。从全党看，这方面做了大量的工作，取得了很大的成绩，应当充分肯定。但发展很不平衡，有的地方实际上才开始搞。上海是做得比较好的，市委最近有个报告说，到六月底止，被审查的干部已结案的有二万四千多人，尚待复查的还有六万人。因此，对已经取得的成绩又不能高估。

  明年是建国三十周年，我们想，争取在明年把落实干部政策的工作基本做完。工作一定要抓紧，慢慢吞吞、拖拖拉拉不好；但是催得太急，就容易浮皮潦草，搞虚假的东西，也不好。这是第一点。

  为什么有些地方落实政策搞得好，有些地方不那么好，甚至很不好?关键的问题在于：能不能实事求是，敢不敢实事求是。

    毛泽东同志历来教导我们，实事求是是马克思主义的一个根本问题，共产党员要靠实事求是吃饭。几十年来，我们党做任何事情，都是讲实事求是的。搞民主革命，靠实事求是；搞社会主义，还是靠实事求是。什么时候坚持了实事求是，我们的事业就发展，就前进；违背了实事求是，革命事业就受挫折，受损失。

  粉碎“四人帮”以后，党中央一再号召全党，要大力恢复和发扬实事求是的传统和作风。在落实干部政策问题上，反复要求我们，应当严肃认真尽快妥善处理。需要作出结论的要尽快作出。林彪、“四人帮”强加于人的一切诬蔑不实之词应予推倒。冤案要昭雪，错案要平反。全错的全平，部分错的部分平，不错的不平。可以工作而没有分配工作的要尽快分配适当的工作。年老体弱不能工作的，要妥善安排。党中央还多次重申毛泽东同志的指示，干部是我们党的宝贵财富。我们必须消除林彪、“四人帮”干扰破坏所造成的恶果，全面地、正确地贯彻落实党的政策。同志们，你们看，党中央的这些话，说得何等清楚啊!有方针，有政策，有界限，有办法，有要求。问题就在于我们怎么样付诸实践。现在竟然有人说“没有文件”，“不了解意图”，“不知道精神”。这种说法，讲轻一点是思想糊涂，讲重一点是不负责任!

   为什么有人对落实干部政策总是犹犹豫豫、怕这怕那呢?就我们的同志来说，我看有两种情况，一种是认识问题，一种是有私心杂念。认识问题比较好解决，私心杂念问题就难一点。我这里说的私心杂念，主要是指有些同志过去主持或参与搞了一些错案，伤了一些同志，现在又缺乏纠正错误的勇气。他们口头上说怕否定文化大革命，实际上是怕否定自己。办了错案，做了错事，输了理，本来没有什么了不起，因为我们党历来有个规矩，错了就改，改了就好。

  我们共产党人的一生，是战斗的一生，要同阶级敌人斗，同错误路线斗，同坏人坏事斗，同错误倾向斗。在斗争中，一定要立场坚定，旗帜鲜明，这是毫无疑问的；同时也要头脑冷静，讲究政策，把方法搞稳妥。由于各种复杂的原因，我们在斗争中都很难避免遇到两种情况，一是挨错斗，二是斗错人。挨错了斗，固然很不好受，但也可以受到锻炼。给你平反了，你就应当心情舒畅，鼓足干劲，为党工作。如果对过去受的委屈，老是耿耿于怀，斤斤计较，把心思纠缠在这上面，我看犯不着，一点好处也没有。至于斗错了人，一要改正，二要总结经验教训。我们的同志有时为什么会错斗自己的同志呢?我看大体上有这样一些情况：一是粗枝大叶，不作调查；二是主观猜疑，贸然从事；三是偏听偏信，没有核实；四是头脑发热，感情用事；五是关系不好，趁机出气；六是宁“左”勿右，无限上纲；七是遇到压力，丢了原则；八是不明真相，上当受骗。好好总结自己在这方面的经验教训，养成实事求是，对党负责，对同志负责的好思想、好作风，对党的事业、对自己都是大有好处的。

  我们这些人，在一生中办的错事是很多的。要革命，要工作，就不能不犯错误。我自己在对人的处理上，就犯过不少错误。延安时期，我搞组织工作，错误处理过几个干部；解放初期，在川北工作期间，也批过几个案件，后来证明是假案；在团中央工作期间，对几个干部的处理，很不恰当；文化大革命，我靠边站了，但是在写证明材料时，对两三个同志也说过不符合实际的错话。对这些事，我至今感到不安。对革命者说来，问题不在于不犯错误，而在于错了就改。知错就改，光明磊落一辈子；知错不改，内疚一辈子。在我们党内，有的人整人整得不少，整错了又不肯改正，不主动解放被错整的同志，结果自己也不得解放，别人不想打倒他，最后自己毁坏了自己。这个历史教训，值得我们记取。这是第二点。

  现在，需要落实干部政策的人还很多，要解决的问题成堆，这些问题怎么办?

  有同志问，“四清”中的错案可不可以纠正?这个问题，今年八月一日中央在批复贵州省委的一个请示报告中作了批示，明确指出，现在要实事求是地加以纠正，这对恢复和发扬党的优良传统，落实党的政策，调动干部、党员的积极性，增强团结，巩固“四清”成果，都是十分必要的。中央这个批示的精神，对全国都是适用的。我们要认真贯彻落实。

  有同志问，反右派斗争中真正搞错了的可不可以改过来?一九五七年，对极少数资产阶级右派分子的猖狂进攻进行反击，是必要的。但是当时有些地方工作做得比较粗糙，有扩大化的问题，对一些人的定性处理确实不适当，例如，把一些并非反党反社会主义，只是给领导人提意见、向党交心和反映农村实际情况的好同志，也错划成了右派。毛主席在世的时候就曾经多次提出，对真正搞错了的人要改正过来。由于种种原因，毛主席的这个指示没有实现。党中央和华主席很重视这个问题，今年发了一个十一号文件，最近又发了一个五十五号文件，指出：做好摘掉右派帽子的人的安置工作，落实党的政策，是我国政治生活中的一件大事。对于过去错划了的人，要做好改正工作。还有一条提到，凡是划错了的党员，没有发现新的重大问题，应恢复党籍；是团员的，应撤销开除团籍的处分。对中央的这两个重要文件，一定要认真贯彻执行。

        中央领导同志多次同我谈到落实干部政策的问题。中央领导同志还谈过，几个有关全国的大案问题，也要重新复查，实事求是地加以解决。我的体会是，落实干部政策的根据是什么?是事实，也就是干部过去的实践。判断对干部的定性和处理是否正确，根本的依据是事实。经过对实际情况的调查核实，分析研究，凡是不实之词，凡是不正确的结论和处理，都要实事求是地改正过来。总之，对待一切案件，都要尊重客观事实，这才是彻底的唯物主义。

  有同志问，在大规模地落实干部政策中，有人借口落实政策，有错也不认帐，提出许多无理的要求，对组织上分配的工作讨价还价，向党伸手要官要地位，怎么办?这种情况可怕不可怕，我看没有什么可怕的。不是说，彻底的唯物主义者是无所畏惧的吗?你确有错误，有问题，你不承认，是你不实事求是。我迁就你，包庇你，岂不是我也不实事求是了吗?所谓留“尾巴”，也是这样。你确有问题、有错误，这个“尾巴”是你本来就有的，你硬说没有，这不是实事求是。你没有“尾巴”，硬给你按上一个，也不是实事求是。你提出无理的要求，甚至向党伸手，是你不顾大局，这叫什么实事求是?我迁就了你，我把实事求是丢到那里去了!我们的同志，对落实政策中出现的一切不正确的东西，要敢于抵制，要做耐心细致的说服教育工作，说服不听，就批评，批评再不听，就可以拿到党组织中去辩论。说来说去，落实干部政策的工作，要达到党中央和华主席的要求，非搞实事求是不可。坚持正确的，要靠实事求是；纠正错误的，也要靠实事求是。我们大家都坚持这种态度，落实政策中的许多具体问题，都是不难解决的。这是第三点。

  还有同志问，落实干部政策的任务这么大，要办的事那么多，人手这么少，怎么办?根本的出路，还是要大家动手，全党办案。现在，全国县和相当于县以上的党政机关、群众团体、工交财贸、文教科技、卫生体育等单位，有几万个。如果平均一个单位办好一、两百个案子，全国一年就是几百万个。做到了这一点，明年把这个工作基本上做完，是大有希望的。

  现在的问题是，有些同志不敢办，不会办。这就要靠上面的党委，特别是中央各部委和各省、市、自治区党委典型示范。毛主席告诉我们，做任何工作都要把一般号召和个别指导结合起来。落实干部政策，单靠开会、作决议、发指示、提要求还不够，还要领导亲自动手，解决一些老大难案件，作出样子，下面就可以跟着学。学你那个敢于坚持原则、拨乱反正的实事求是精神，学你那个深入实际、调查研究、解决问题的好作风。大家都这样做，我们的事情就可以办得更快些更好些。这是第四点。

      另外，附带讲一点关于当前对人的处理问题。

 现在，全党还在搞清查定案，搞“双打”。这件事，我们一定要遵照毛泽东同志历来的教导，遵照党中央的指示，认真做好。对那些追随林彪、“四人帮”干了大量坏事的人，特别是那些拒不悔改的人；那些打砸抢首恶分子；那些严重贪污盗窃、投机倒把分子；那些严重违法乱纪，民愤很大，特别是至今还目无党纪国法，继续为非作歹的分子，必须坚决揭露，严肃处理。对他们决不能心慈手软。但是，对那些犯了错误，甚至是犯了严重错误的干部，只要他们诚恳检讨，认真改正，就要从宽处理。对那些群众意见较大，不适宜做现任工作的，可以采取调动的办法，加以解决。对任何人，都要重证据，重调查研究，不要搞逼供信，不要牵连他们无辜的家属和子女。我们决不可重复林彪、“四人帮”搞的那一套错误的政策和办法。只要我们认真做到扩大教育面、缩小打击面，我们就能够巩固和发展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有了这个局面，加快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进程，就有了可靠的保证。

来源：《胡耀邦文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