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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雪芹的旗籍与祖籍

发布时间:2009-11-13 16:31 作者:胡德平 浏览:124次

    “江西进贤《曹氏族谱》”(注:后文均称进贤《曹谱》),也称《豫章曹氏族谱》,置于案头已两月之久。感谢江西陈江同志发现了此谱,江西进贤地方志办公室的同志又借我阅读了这份珍贵史料。十·一国庆期间,我和江西余欣荣、王林森、曹吉清、方志远、陈江、陈红等同志走访了江西南昌县和进贤县五个曹姓村镇;陈江同志还把上世纪八十年代编修的《江西省南昌县地名志》、《江西省进贤县地名志》送我参考。这些帮助对我认识研究此谱作用太大了。大家都感到这个假期过得很有意义。其实九十九年前的1908年,丰润清末举人吕万绶就提到江西进贤曹氏家族,今得亲眼目睹其家族族谱,当然令人十分高兴。这部自南宋开始编纂的曹氏族谱,和现在人们研究的曹雪芹祖上的籍贯沿革、变化有无关系,这种历史大跨度的研究有无必要,本人想发表一下个人的观点。
只要有新史料就会有新观点。上世纪九十年代,不少红学专家研究了江西新建县武阳镇的《曹氏族谱》(注:武阳镇现归南昌县管辖,后文均称武阳《曹谱》),证明了该谱和《浭阳曹氏族谱》即丰润《曹谱》共祖同宗的承接垂直关系,即武阳《曹谱》在前,丰润《曹谱》在后。从而使曹雪芹祖籍丰润说获得了更加丰富的历史资料。而据进贤《曹谱》所记,该谱又早于武阳《曹谱》,这两部《曹谱》有无关系,现在在江西的武阳和进贤两地,对此还有争论,本文想先从封建社会的籍贯谈起。

一、何谓籍贯

究竟如何看待曹雪芹家族的籍贯问题,祖籍问题,也就是说如何认识自曹锡远、曹振彦、曹玺、曹寅、曹頫、曹雪芹一支六代人的籍贯?我认为,首先要破除一个观念,就是仍把他们曹家一族作为汉人的籍贯进行考察。毫无疑问,曹雪芹是中华古代文化的集大成者;他用汉文写的《红楼梦》是世界最伟大的文学作品之一;他的血统也是纯正的汉人血统。但其家族一百五十年的世代传承,已融入在八旗满洲的生活风俗制度之中。曹雪芹是真正的清朝旗人,是清皇室内务府的旗人。现在的满族已和汉族完全融合,已没有什么文化差异和心理素质的隔阂。而满、蒙、汉军八旗的融合,尤其是清内务府中满、蒙、汉旗人的融合则是满汉两个民族最早的融合。曹雪芹是旗人,是种族融合中的旗人,因此就绝不能再拿单纯的汉人或单纯的女真人的身份往曹雪芹头上套。曹雪芹作为旗人,就必有旗籍,旗籍是旗人身份的重要标志。旗籍就是旗人的籍贯。这与汉人的籍贯在某府、某县、某乡、某里有很大区别。我们今天的读者要读通《红楼梦》,就应彻底明白曹雪芹的旗籍。旗人旗籍犹如汉人之籍贯。因此研究曹雪芹的旗籍意义似应远大于对他祖籍的研究,因为旗籍是清朝旗人军民、军政制度的产物,旗籍支配着旗人的一生,对旗人来说,他们连出家做和尚的自由也没有,除非开除旗籍。
汉人又为什么要讲籍贯呢?中国的籍贯产生于先秦的春秋战国时代。中国这时已进入了土地可以自由买卖的社会,产生了大量自耕农和由封建领主转化而来的地主。封建国家主要税收来自于征收土地和人口的捐税。这就需要政府清点人口,查明田亩和其所有者为谁,登记造册,所有者必要有姓、有名,然后才能按图索骥征收税赋。这就产生了农户的户籍、以至士农工商的籍贯,国家财政部之所以叫户部,就是因为管理着全国的户口,这些有姓有名的户主,要根据所有或使用的田亩交纳赋税以供政府财政之用。自耕农户口多,则国用富足,自耕农的土地被皇室、亲王、贵族、地主兼并得多,则财政就发生问题,以至危机。在春秋战国时期,法家们推行的“废井田,开阡陌”,“编户齐民”,“保甲制”,做的就是这项工作。可以说古代人们户籍的所在地就是人们的籍贯。人们祖上更早的籍贯就是祖籍。有人质疑:祖籍这样一层一层,一朝一朝追上去,岂不追到中国猿人了。真要追到中国猿人也不是坏事,可惜我们还无此本事。我想中国除去孔子一家,别的人大抵只能追到两宋祖上的祖籍。在封建社会中,人们的籍贯带有长期性、稳定性,若不迁徙外地,就是祖孙相承,并被官府牢牢掌控于手中。

二、曹雪芹的旗籍和祖籍

1.旗人的旗籍
(1)雍正与乾隆有关旗籍的上谕
正如前面所说,曹雪芹的家族在辽宁时已是旗人,是多尔衮的包衣家奴。旗人对籍贯的理解与汉人不同,正如雍正所言:“不知本朝之为满洲,犹中国之有籍贯。”(《世宗实录》七年九月十二日癸未)明清时期的满洲是地域概念,不是今天意义上的满族。女真民族以满洲为家乡,在此渔猎迁徙,没有城池,居无定所。雍正说得正确,女真人的故乡就是满洲。但八旗制度建立以后,八旗军人的身份即是“满洲”加上旗籍,才是八旗军人的籍贯。及至占领北京,建立清朝以后,北京则成所有满洲八旗人的故乡,北京也是其户籍所在的籍贯地。正如雍正所言:“独不思弁兵驻防之地,不过出差之所,京师乃其乡土。本身既故之后而骸骨家口不归本乡,其事可行乎!若照此行之,日久将见驻防之兵皆为汉人,是国家驻防之设,竟为伊等入籍之由,有此理乎!”(《八旗通志》卷首之十“雍正十年七月初一日上谕)
乾隆上谕对旗人的组织有简要的说明:
        我祖宗建师立长以蒞之,分旗隶属以别之。
                                《八旗满洲氏族通谱》二页
(2)满洲旗人编谱的规制
曹寅家族作为旗人,满族主人的家里人,作为皇帝最亲信、最忠实的内务府人,能否和汉人共修家谱呢?尽管很多旗人本身就是汉族血统,我认为是不能共修家谱的。因为旗人是统治民族,旗人若修家谱,也要根据满洲、蒙古、汉军八旗制度修定家谱。满洲八旗的地位高于蒙古八旗和汉军八旗,满洲八旗中的正黄、镶黄、正白上三旗又高于其它下五旗。清朝建立之初,上三旗包衣身份的亲信人员在皇帝旨意下组成了内务府,专为最高统治者服务,地位相当特殊。内务府相当于皇帝的一个小朝廷;各部院及军机处则是皇帝的大朝廷。
八旗满洲谱牒的编制从雍正十三年开始,至乾隆九年告一段落,编成《八旗满洲氏族通谱》。其编修的重要规则均反映在具体“凡例”中,凡涉及汉人,包括入关前在后勤台站中服务当差的汉人,内务府包衣旗人者是否入谱都做了明确规定:
乾隆五年十二月初八日,奏定蒙古、高丽、尼堪、台尼堪、
撫顺尼堪等人员,从前入於满洲旗分内,历年久远者,註明伊
等情由,附於满洲姓氏之后,其间有不能划一之处,爰列条例
於左。
——包衣佐领及管领下人员,内有北京尼堪、三藩尼堪、
阿哈尼堪若一概载入,与原奏之项尼堪不符应裁。
    ——满洲旗分内,蒙古、尼堪、台尼堪、撫顺尼堪姓氏照满
洲例,有名位者载,无名位者删。
    ——蒙古、高丽事蹟多与满洲相同,应照满洲姓氏式样编载。
惟尼堪等姓,軍功显著者甚少。其有事迹可考,及三品以上大员,
俱书列於卷首,余皆叙载於后。
 
                       《八旗满洲氏族通谱》三页——四页
 
 
(3)曹雪芹一族的包衣身份
尼堪者,汉人也。由此看来,曹世选、曹振彦、曹玺、曹寅一族既属辽阳、沈阳一带从龙入关的汉人,似应归入“撫顺尼堪”的范围。又是隶属内务府中有名位的世传之官,有的官阶还至一品高位,曹玺之妻孙氏还是康熙皇帝的保姆,曹家之女又和满洲王公贵族结亲。此族只能入于满洲通谱,若入于汉族曹姓通谱,认祖归宗,那将是极其危险又不可能之事。以上满洲修谱的规定,虽在雍乾时期,但自清初以来,就是不成文的规定和成例,只不过后来满族统治者的编谱意识越来越强烈,才出现了由上谕、凡例定下的成制。遍查《八旗满洲氏族通谱》,对尼堪汉人家族世系都采用的手法是腰斩历史,剔除明朝一切影响,并改写得了无一丝痕迹。如所有列入满族通谱的汉人,其家史源头均是“国初来归”,或“来归年分无考”。我想,历史事实绝非如此。又如入满洲通谱的汉人,居处均为泛指——“瀋阳地方”、“辽阳地方”、“撫顺地方”、“开原地方”、“铁岭地方”、“锦州地方”、“三台地方”、“六台地方”、“大凌河地方”、“长白山地方”、“三韩地方”、“宁古塔地方”等等。只有方位,并无确切地点。又如其人在明朝的士农工商中为何身份,是官吏还是军人都无记载。这种历史记录用于努尔哈赤、皇太极时期的女真人,还可以,因为当时他们没有历史纪年的概念,没有进入农耕社会,居无定所;社会关系也简单,以渔猎为生。用此种方法记述汉人的家史、人物则很不适宜。相反,他们的身份均以八旗中的某旗标明,有的人还要连带写明是否是包衣人、或包衣旗鼓人、或某旗管领下人。包衣则为女真语,意为奴仆,家奴,“家里人”。请注意“家里人”并不是有血统关系的家庭眷属,而是家里豢养的家奴,家奴生下的家生子,如鸳鸯。平儿说她:“可惜你是这里的家生女儿,不如我们两个人是单在这里。(《红楼梦》第四十六回)”包衣人作为满洲家奴,当然身份下*,但也是满清皇室或旗主最为亲信,视为世代心腹的近臣。如《红楼梦》中的焦大,其和老主子共过生死,还把老主子从死人堆里背出来。贾府中除去老主子,他敢骂任何主子。其后代亦可做高官,参加科举。如赖大的儿子赖尚荣,连贾政都要向他借钱,因为他已是朝廷命官。入关以后,形成的内务府则是清代最重要的皇室衙门,完全为最高皇权的清帝服务。《红楼梦》书中,只要写到“内府”两字,都是以内务府为原型,内府中人,都趾高气扬,高人一等。奴才反而凌驾朝朝廷大员之上。试想包衣旗人,尤其是皇帝内务府旗人,就是皇帝本人的家奴,世代豢养的“家里人”,这就是他们的旗籍,何敢离开主子,去和汉人联宗。这在《红楼梦》第四十五回中也有体现,赖嬷嬷告诉赖尚荣“哥哥儿,你别说你是官儿了,横行霸道的!你今年活了 三十岁,虽然是人家的奴才,一落娘胎胞,主子恩典,放你出来,上托着主子的洪福,下托着你老子娘,也是公子哥儿似的读书认字,也是丫头、老婆、奶子捧凤凰似的,长了这么大。你那里知道那‘奴才’两字是怎么写的!知道享福,也不知道你爷爷和你老子受的那苦恼,熬了两三辈子,好容易挣出你这么个东西来了。”而曹寅经常挂在嘴边上的几句话:“身系家奴”,“世蒙豢养”,“包衣老奴”,“包衣下溅”。由此可见,满洲正白旗包衣就是曹雪芹一族的身分,一族的旗籍,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他们这一支曹姓是绝口不能谈自己的汉家祖籍、籍贯的。
2.曹寅的两个故乡——诗文证史
女真人最早的乡土意识就是白山黑水之间的满洲,今之东北、内蒙东部一带,没有户籍的概念,而是进入农业文明之前的生活地域。所以曹寅在其著作中自署千山,即今辽阳,古之襄平。这是他的第一故乡。入关后,关内的满洲旗人均以北京为第二故乡,所以雍正才说“京师乃其乡土,”原因是满洲统治者害怕满洲旗人汉化。所以曹寅出差、宦游在江南,一直怀念其家山——北京香山军营,这是他的第二故乡。我在“卧游终日似家山”一文中,曾对曹寅“家山”的确切地点有过详细说明,现在不妨再重复一下:
 
淮海维扬衽席间,卧游终日似家山。
破窗风影千帆尽,欹案茶香六梦删。
绝好夕阳明硉矹,无边新涨听潺湲。
从谁绚写惊人句,聚石盘盂亦解颜。
 
《楝亭别集–卷三》八页
 
诗中最后几句的意思是,面对着夕阳照亮的嶙峋怪石,耳听着潺湲潮声,有谁能写出让世人惊叹的佳作呢?“盘盂”是孔甲作的一部书,曹寅的诗情画意是,就是在这些怪异的硉矹石头上写出一部著作,也是让他高兴的事。其孙曹雪芹果然写出一部《石头记》,能不让人叫绝吗?重要的一点还有,他把镇江的金山,比做自己的家山。为何?曹寅香山军营家舍东面相邻之处也有一座山名金山,两座金山之上均有一座金山寺。镇江的金山面对浩荡的长江,北京的金山则面临昆明湖,清时又称西湖,普安淀、长河、高水湖、海淀等一片水乡泽国。“卧游终日似家山”写得不是太确切了吗?如果此说,犹嫌论证不足的话,那容我再引用曹寅《畅春苑张灯赐宴归舍  恭纪四首》做答,其诗云:
 
光浮太乙照千门,遍召阳和布密恩。
辇路余麘敷细草,籞阑分饷及中尊。
久惭衰病承貂珥,乍眩青红列只孙。
放杖几家笼蜜炬,缓归骑马月中村。
 
《楝亭诗钞–卷八》二页
 
诗文最后的意思是畅春苑康熙恩赐“只孙”大宴后,几家随从打着灯笼引路,曹寅骑着马,缓缓回归一座明月妩照下的村舍。周汝昌先生非常敏感,他问:“按中有句云:‘缓归骑马月中村’此谓自海淀畅春园归舍,所云月中村,不知是指归途所经,抑曹另有郊西寓宅。俟更考。”(《红楼梦新证》第507页)如果我们把军都山理解为就是香山代指的话,那么就不难明白,曹寅在那里确实有家宅一所。曹寅经常提到的西堂也在香山的家舍、村舍之中。这有他的另一首诗为证:《雪晴踏雪归西堂二首》,其诗云:
 
乍阖天阊乌未栖,蒙胧霁色树全迷。
沙堤好让笼灯去,自爱银塵送马蹄。
万户千门月上时,能将多少异茅茨。
消沉意气频来往,说向梅花恐不知。
 
《楝亭诗别集–卷二》五页
 
两首诗在景物、环境、观感上多么相似,都是在皇帝居地附近,万户千门、灯笼、明月、骑马,只是时令不同,曹寅要去的西堂,不是京城大道而是逐渐走在偏僻的乡间茅屋近旁的沙堤之上。曹寅归舍和西堂应在香山的同一地方。
曹寅还有一首诗《再游功德寺》也可作一旁证,证明曹寅的香山住处,其诗云:
 
仍是耽吟善病身,重来浮地觅残春。
萧森一雨全飞燕,岑寂双扉不见人。
顿撫垂杨生浩叹,转怜流水入嚣尘。
招提昔日犹今日,珍重西崚旧比邻。
 
《楝亭诗别集–卷二》二页
 
此诗,不知做于何年,清楚的是,曹寅已经多病老矣,他游的功德寺是在今玉泉山和昆明湖之间的寺庙,他说功德招提寺的过去和今日一样,都是玉泉山、香山、西山的老邻居,他又何尝不是玉泉山、香山、西山的老邻居呢?为何?因为他也住家香山的军营嘛。这首诗概括了他一生的感慨,他的一生也如同香山、玉泉山涌出的清泉净水一样,流入红尘几十年,如今已是苦吟多病之身,以往江宁六朝故都的繁华生活,和今天“重来浮地觅残春”的心情,到底引发了什么浩叹,还是请读者意会吧!
以上这些诗文都写得十分优美,充满着对故乡的情感。古人的诗词大家一方面有其海阔天空浪漫主义的描写,一方面也有其严谨纪实的朴质创作。两者能否达到目的,就要看诗人遣词造句,吐字用典的水平了。何为用典?我认为就是把历史上的人物、故事最鲜明的特点用最浓缩的语言进行能够概括,并用于现实生活。用典水平越高,其典和现实生活的距离就越近。我认为曹寅达到了这一水平。他在诗文中把香山军营视为故乡,故乡又以“家山”作喻,“家山”因和镇江的金山相似,所以便触动了诗人的灵感,写出了那首金山诗,和多而又多的“家山诗”、“乡愁诗”。
这就说明了为什么曹寅一直把出差之地江宁、作为离家的宦游之所。他对江宁当差并不满意。比如曹寅在康熙49年(1710年)一文中就说:“予自六龄侍先公宦游于此(指江宁——注),迄今齿五十有三岁。”(《楝亭诗钞》)第二年,曹寅在《重葺鸡鸣寺浮图碑记》又重复言道:“康熙丁亥岁,圣驾南巡,宸翰作‘鸡鸣古迹’四字,赐镇于寺。……里人之以余久宦,磨石请记,不敢辞。” (《楝亭诗钞》)曹寅在南京生活已有半个世纪,他始终把南京看作是他宦游当差之所,当地里人也作如是观。历代官吏,包括曹端礼、曹孝庆均可以落籍于久宦之地,唯独满洲旗人官员不可,当他们退休或被革职后一定要携其家口回到北京——他的第二故乡、旗营、授地或坟茔阳宅去居住生活。但曹家的民族意识和汉家文化又使他们用各种手段不断地寻根问祖,并问到丰润曹家。曹寅的诗文、著作都提供了有力的证据,我认为这些证据,可以把丰润曹端广曹家和内务府正白旗曹寅曹家连为一体。
 
 
4.曹雪芹深知故乡、他乡之意
自进贤《曹谱》发现以后,从汉人立场上来看,曹雪芹的祖籍可追溯到唐宋,从旗人角度上来看,曹雪芹却终身都未摆脱旗籍对他的束缚。这便是曹雪芹籍贯的两重性。曹雪芹是旗人,是种族融合中的旗人,因而就绝不能再拿单纯的汉人或单纯的女真人的身份往他头上套。我们今天的读者要读通《红楼梦》,就应彻底明白曹雪芹的旗籍。旗人旗籍犹如汉人之籍贯。因此研究曹雪芹的旗籍意义似应远大于对他祖籍的研究,因为旗籍是清朝旗人军民、军政制度的产物,旗籍支配着旗人的一生,对旗人来说,他们连出家做和尚的自由也没有,除非开除旗籍。曹雪芹深知其意,所以他方通过甄士隐,真正的“真事隐”之口唱道:“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因为满洲旗籍的制度,曹雪芹不能认汉家的故乡作祖籍,乱哄哄的,只能以他乡的旗籍做籍贯。曹家三代四人做江宁织造,也是以世奴的身分当差做事,为主子们做嫁衣裳!是否这样理解对,也是根据曹雪芹实际的生活做的一解吧!对历史来讲,甚荒者,不荒唐也。
据此,我们可知入于《八旗满洲氏族通谱》内务府的包衣人,在正式的官方文书中是不能留有任何明朝历史印记的,至于说到曹世选、曹玺等人的有关记载:“大父世选令沈阳有声”,“后著籍襄平”,“及王父定宦沈阳遂家焉”。都应该是曹家入旗以后的情况记载。至于说到其家为“宋枢密武惠王裔”,那是隔代又隔代的事了,不算犯忌。
有鉴于此,所以曹鼎望和武阳曹氏通谱之后,一直希望把有血缘关系的辽阳曹氏家族联谱共修进来,即他说“至辽阳一籍,阙焉未修,尚属憾事。”不管他多么渴望,也不管曹寅家族和丰润曹家有如何亲密往来,但在一个民族矛盾异常深刻的封建社会中,要想公开做成此事是非常非常困难的,只能是憾而又憾的事。所以才使众多红学家和关心曹雪芹家族历史的热心读者如此忙碌,如此争论。但这憾事终有一天能被梳理论证清楚,更希望今后能有更多的曹家史料能被发现。
 
 
三、研究《家谱》的意义
 
前面提到,中国的籍贯产生于先秦的春秋战国时代,有着悠久的历史传承。在封建社会中,人们的籍贯带有长期性、稳定性,若不迁徙外地,就是祖孙相承,并被官府牢牢掌控于手中。有人质疑:祖籍这样一层一层,一朝一朝追上去,岂不追到中国猿人了。真要追到中国猿人也不是坏事,可惜我们还无此本事。我想中国除去孔子一家,别的人大抵只能追到两宋祖上的祖籍。
北宋以前,汉族虽有反映家族历史的书籍,但主要限于世家门阀大族,并未普及于平民庶族。北宋的欧阳修首创谱图,即始祖的后人世系以图表表示,图表很象大树的根系,有主根、有支根,还有须根。其后苏洵又创谱传,即把每人的生卒年月,嫁娶生子,坟茔埋葬、功名成就和重要文书作一概述。这一模式渐成定制,明朝时发展很快,清代更成风气,不但众多汉家修谱,就是旗人也深受影响,亦学此法,借以巩固宗法制度。这一历史现象除去土地制度之外,又和两宋理学关系甚大。这是儒家伦理道德、君臣父子意识形态又一转型的统治时期。张载、程灏、程颐、朱熹即是领军人物。
满洲旗人,包括内务府旗人的户籍则在各旗佐领档案中保管,要说父母官,佐领才更象旗人的父母官,旗人除皇帝一人是佐领上人,其余一概是佐领下人。旗人以旗为家,入关前,旗人在满洲则以满洲为家乡。入关后则以北京为家乡。
中国的姓氏名号,是中华文化的一部分,也是中华文明的启端。欧洲18世纪平民才有姓氏,日本平民19世纪才有姓氏,我国平民的姓氏则可以追溯到春秋、战国时期。我们常说中国历史的记载数千年没有中断,请不要忘记,我们民族的宗谱家乘也有2千多年的历史记录没有停笔。可以说炎黄二帝是华夏民族的文明之祖。西周分封诸国的大小领主则是华夏民族的得姓之祖。以后千百年来,各古代民族的融合、迁徙、分房繁衍则又是汉民族家谱之中的另立门户之祖。
当今的世界已是地球村大小的范围,重视血脉传承,寻根问祖,光前启后,不是民族沙文主义,而是13亿人民一种历史自豪感,世界各国人民也都有同样的心理追求。我们研究曹氏家谱,追溯他的源流,也是反映了这样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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