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宇明：我送耀邦见小平

一一忆耀邦同志二三事

一

1977年3月初一个晴朗的日子，上午8时左右，我送耀邦同志和他的秘书梁金泉同志去军事科学院。车过颐和园，耀邦同志在车子里站了起来，用左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右手握着拳头，激动地对我们俩说：“我这回又要讲话了，到北京大学去讲话，”我本能地减速后，从反光镜中看到了耀邦同志不同寻常的激动和庄严的神情。到军事科学院一幢二层小楼前停下，杨成武同志对耀邦同志说，小平同志已经在等你了。直到中午，耀邦同志满面红光、精神焕发地从小平同志处出来。途中耀邦同志说，小平再三挽留他吃午饭，这么多年不见了，又谈了许多事，实在不好意思再影响小平同志休息了。很快，耀邦同志出任中共中央党校副校长，组织了关于真理标准的大讨论，平反了冤假错案，解放了一大批老干部。为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召开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二

1975年10月在中国科学院举行的纪念红军长征胜利40周年的大会上，耀邦同志当时讲了一句话：“共产党员要高举骨头干革命。”意思是真正的共产党员要有不怕杀头、不怕坐牢、不怕离婚、不怕降职降薪、不怕开除党籍的大无畏革命精神，要有无产者硬骨头的精神。耀邦同志的教导一直激励着我们。记得1976年有一天中午，快一点钟了，耀邦同志来到我们车队，一进门站在门口，问了一声：“哪位师傅请送我回家?”迫于1976年的政治形势，尽管大家都同情和敬佩耀邦同志，但压力还是很大的。出于对老一辈革命家的崇敬与爱戴，我站起身大声说厂“走，我送您。”我给耀邦同志打开车门，扶他上了车，刚要走时，医务室的丁荣生大夫赶来搭车，耀邦同志幽默地说，“上‘黑车’(我当时开的是苏联的吉姆牌黑色轿车)容易，下‘黑车’难啊!”小丁大夫坚决地说：“我不怕!”我们用实际行动与“四人帮”抗争。

三

1976年8月一个闷热难耐的夜晚，我和徐茂春同志正在值班，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我跑到里屋拿起听筒，对方声音低沉：“谁啊?”我马上就听出来这是梁金泉秘书的声音，我报上自己的姓名，对方声音显得有点儿激动，几乎是颤抖地说：“小赵，你能来一下吗?”我立刻意识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我马上就到。”

    十几分钟后我就到了灯市口耀邦同志家，大门是虚掩着的，当我进入院儿时惊呆了，梁金泉秘书搀扶着耀邦同志正在院里站着等我呢。“小赵”，耀邦同志叫了我一声，哽咽了。借着月光，我看见耀邦同志眼睛里含满了泪水。梁金泉秘书说：“小赵，你来了耀邦同志就放心了。”这时，耀邦同志亲自把一个大信封交到我手中，我双手接过来一看，右上角竖着写了两个字“呈送”，中间套红长方格里写着“毛主席收”，左下角在套红的中国科学院字样旁写着“胡耀邦上”．字体刚劲有力，是用毛笔写的。这个大信封挺重挺厚，我估计少说也有百十页纸。还没等我说话，梁金泉秘书也哽咽着对我说：  “这是耀邦同志一生跟着党干革命的真实写照啊!一生的心血啊，都在这里边，要向毛主席做个汇报。你可一定要送到啊!我去目标太大。”此时我的眼泪也夺眶而出，赶紧握住耀邦同志那冰凉又瘦弱的手说：“您放心，我一定送到!”我一头钻进车里，从里边把车门反锁上，生怕路上出了问题有负重托。五分钟后我就到了中南海，警卫战士把我带进中办秘书局值班室，我说明来意后，郑重地把大信封交给了值班军人并再三叮咛他们：“这可是一位老共产党员一生的心血啊!”警卫战士们也被感动了，答应我，天一亮，一定交到毛主席那里。我亲眼见到他们把大信封放在“特急”那一栏里，并且要了盖有中办秘书局机要收发章的回执。不久，9月份毛主席就去世了。我想那封信毛主席可能没看到，也许那封信后来落到了“四人帮”的手里。

四

    1975年8月，耀邦同志调任中国科学院党的核心小组第一副组长，主持全面工作。粗算起来也不过3个来月时间，他几乎跑遍了京区大部分研究所，实地做了大量的调查研究，接触了广大群众，提出了一定要为科研人员解决“五子登科，，问题，即房子、票子、妻子、孩子、炉子。同时向中央写了科学院未来发展的《汇报提纲》，深得人心，全院上下，群情激奋。可接着耀邦同志挨批挨斗8个多月，一直到“四人帮”被打倒。1976年10月上旬，我受一位领导同志的委托，将关于打倒“四人帮”的中央文件送到耀邦同志家里。我径直走进客厅，当时有包括胡克实同志在内的几位同志在屋里，我这么冒失地进来，也没提前打招呼，把他们都吓了一跳，但李昭阿姨(耀邦同志夫人)马上就很自然地跟我打招呼。我说明来意后，满屋的人看到白纸黑字大红字头的中央文件，才确信了“四人帮”被打倒的消息，大家都激动得热泪盈眶。事后不久，我接8位“文化大革命”前的省委第一书记到耀邦家里吃饭聚会。我把客人们都送进饭厅后，转身要出去，耀邦同志用右手一把抓住我，把我按坐在他身边说：“别走，一起吃。”我说：“不，不行，你们老朋友、老战友、老同事们这么多年没见面了，在一块聚会谈话，我在场不方便，我还是到外面等候吧。”耀邦同志真有点儿生气了，一边按着我一边说：“‘四人帮’被打倒了，大伙儿心里都特别痛快，大快人心啊!没有保密的事。”说着，给我夹了一大块有十公分直径的梅菜扣肉放在了我的饭碗里。我从来不吃肥肉，这次是耀邦同亲自给我夹的菜，不能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