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州记忆：那年胡耀邦在零陵悄悄停留了20个小时

1980年12月，胡耀邦在中共十一届五中全会上，当选为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总书记。12月5日，六中全会建议选举胡耀邦为中共中央委员会主席，在六中全会前暂由胡耀邦主持中央政治局和中央常委会的工作。第二天即12月6日，胡耀邦就乘飞机来到零陵。

那是6日下午4时20分，胡耀邦是从郴州乘子爵号飞机抵达零陵蔡家埠军用机场，次日中午12时35分乘飞机离开零陵去长沙，在零陵共停留20个钟头。作为党的最高领导人到湘南边远地区进行视察直到如今还是唯一一次。

胡耀邦来零陵视察的消息，湖南省委于12月3日就通知了零陵地委。当天晚上，零陵地委邓有志书记、龙禹贤副书记把时任零陵行署副专员兼公安处处长的王邦美叫去，传达了这一振奋人心的消息，并告知他说，陪同耀邦同志来视察的中央领导共九位同志、省委领导毛致用、万达、刘夫生同志和省委接待处及省公安厅警卫处的同志。省委接待处负责安排生活，警卫工作由零陵地区公安处负责。地委领导指示：这次中央领导下来视察，轻车简从，不兴师动众，警卫工作一定要做好，绝对保证首长的安全。为了做好安全保卫工作，省公安厅也下达指示，指出这次警卫工作属一级警卫，一定要严格要求，万无一失。按一级警卫方案是：有线路警卫和驻地警卫。线路警卫不要岗哨林立，驻地警卫也不要戒备森严，要内紧外松。既要做好保密、保卫工作，又不要兴师动众、大张旗鼓。王邦美深感责任重大，于是连夜研究制订警卫工作方案。大家认为线路警卫工作还比较好办，理由是从蔡家埠军用机场到零陵城内只有20多公里，车流量不大，路又好，问题是驻地警卫工作难度较大。在省城有很好的住地环境，警卫工作好做，而零陵连像样的招待所都没有。当时只有地区第二招待所条件稍微好一点，但该所只有一道大门进出，里面住的人又很杂，活动场地狭窄，生活设施简陋，连带卫生间的套房都没有。有的同志提出将领导住地设在公安处后面一幢两层楼的小招待所，那里有卫生间但配套设施不全。当时王邦美提出了几个住地方案供省里领导决定。12月4日上午11时，省公安厅副厅长李洪群、北京空军王副参谋长，省委接待处和警卫处的同志，乘直升飞机到零陵。即与邓有志、龙禹贤同志研究决定胡耀邦同志住宿定在零陵地区第二招待所，并同意了地区公安处所制订的整个警卫工作方案。

当时，零陵地区第二招待所只有三栋住宿楼，且旅客住得满满的。公安处负责安保的同志既要安排中央领导同志住，又不能把别的客人赶走。因此，就安排第三栋楼的二层靠西边的套间，作为胡耀邦同志的住房。并临时加了卫生间，安装了一个抽水马桶，水的流量不大，只能凑合。省里来的同志又说：胡耀邦同志每晚要看电视，尤其喜欢看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节目。当时，零陵第二招待所没有电视机，只能到地区气象局借来一部黑白电视机，经技术人员调试后图象才比较清楚。另外，请地区邮电局临时安装了一部可通长沙、北京的直拨电话。经过一段的紧张工作，接待警卫的准备工作基本就绪，大家的心情也轻松多了。

12月5日下午，省里电话告知，计划不变，按方案行事。晚上，邓有志、龙禹贤到二所作最后检查，对警卫工作的定点警卫和巡逻线路作了部分修改和调整。

12月6日，邓有志接到郴州电话，第一架飞机上午8点半起飞，第二架飞机上午11点起飞，于是地委领导和全体干警进入了待命状态。上午11时左右，郴州又来电话，说领导专机推迟到下午2点起飞。邓有志、龙禹贤和接待、警卫工作人员于下午1点起到蔡家埠军用机场。到机场后，机场领导又说，专机再次推迟了起飞时间，当时大家分析可能是气候条件不好。后来才知道，原定在彬州乘直升飞机，后改乘子爵号飞机，而子爵号飞机只能在耒阳军用机场方可起飞，这样，从郴州乘车到耒阳就需要一段时间。

下午4时20分，子爵号飞机降落在蔡家埠机场。当胡耀邦及其秘书、马洪以及湖南省委书记毛致用等走下飞机时，邓有志马上迎了上去。热情问候后，大家上了一台中巴车，直奔零陵地委招待所。在车上，胡耀邦不顾汽车颠簸，迫不及待地问这问那，关心零陵人民的生产和生活。

胡耀邦来永州之前约法三章：只准一台车去机场迎接；不宣传；招待所不准清走客人。中巴车静静地驶入招待所，只有几位在家的地委副书记及常委迎候。胡耀邦逐个与迎候的同志握手，随后要邓有志把零陵地区的地图找出来。他一边看地图一边问情况，还说了一句司马迁在《史记》一书中关于舜帝的一句话：“舜帝南巡狩，崩于苍梧之野，葬于江南九疑，是为零陵。”邓有志听胡耀邦说到九疑，就马上汇报了农林科学家乐天宇要从北京到九疑山自费创办大学的事。胡耀邦听后表示，零陵地委要大力支持乐天宇在九疑办学。他还说：“九疑天下圣山，要开发保护好。”

当天下午与第二天上午，胡耀邦召集零陵地委开座谈会。参加会议的有陪同来的省委领导毛致用、刘夫生同志，有陪同胡耀邦来的中共中央办公厅副主任杨德中，中国社会科学院马副院长等。胡耀邦听取了邓有志代表零陵地委所作的汇报，并就落实政策和农业等问题作了重要指示。当邓有志汇报到1979年零陵地区工农业总产值9.7亿元、人均工农业产值270元时，胡耀邦说：“要搞到1千美元还得翻5番。总而言之，农业区如果只种粮食永远翻不了身。林业区只搞木头，不搞畜牧，22世纪都不行。把纯收入300元以上的社队统计一下，总会找出一个因地制宜的办法。”

当邓有志汇报到零陵地区“文革”中的非法杀人问题，现在已基本处理好时，胡耀邦说：1966年7、8、9三个月，全国不少省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是康生、谢富治他们搞起来的。现在已经13年了，这样的事情不要声张了，处理完就算了，慢慢地让它平息下去。对没有处理的要处理完，主要是对受害者要安排好。

毛致用回答说：城市里的面大一些，退赔正在落实，有的已退赔了。

胡耀邦对农业问题谈了很多深刻的见解，他说：中央文件上说了，农业，第一靠政策，第二靠科学。我们首先要懂，要懂政策，懂科学。农业要要上去第一靠政策。农业有什么政策呢？搞了一个责任制，搞各种形式的责任制。就是按劳分配政策，多劳多得政策，也就是经营管理政策。不只是这个政策，还有个交换政策、交通运输政策、收购政策，也就是商业的政策。所以，恐怕下一步要把商业政策好好抓一下，我们过去搞死了点嘛。集市问题、税收、商业、交通、物价，还有许多方面的问题，这些部门都要提高政策观念，使这些部门的同志通通懂得为促进农业生产服务。这些部门的同志大多数是好的，但也确实有些同志政策观念不强。税收部门、运输部门、商业部门，有些同志长期没有解决一个为群众服务、为生产服务、为发展生产服务的观念，有点“左”。一个叫靠科学。靠科学，不懂科学怎么行呀？公社党委书记不懂科学怎么行呀？我们大家都要懂，要去领导。我们作为农村工作的党委、政府的领导，要亲自钻。我们大家都要来钻这个东西。我们中国的农业，过去几百年、几千年，农民的生产、生活究竟有什么变化？交通恐怕有了变化，可以坐火车、汽车、自行车。另外在能源上也有变化，有电灯。日用品也有些变化。耕作上没有多大变化，种水稻、种麦子，当然品种上有些改良。养牛、养羊和养猪没有什么变化。我们要想一想，农民的生产、生活究竟有什么变化，几千年不同的是不再受地主压迫了。但现在的生产、生活水平提高得不太多。中国的农业究竟几十年可以翻身？要号召我们的干部钻研农业科学，研究怎么比较快地促进农民经济上的翻身。

当刘夫生说到湖南的洗衣板大都从北京买，湖南产木材，我们做得不好时，胡耀邦说：可以请点技术员。我不清楚种植业有什么东西，郴州这个地方苎麻是有前途的，棉花产量不高，还可以种茶叶、柑桔。要一个县一个县去查，一个社一个社去查。今后多少年，要形成一个钻先进技术的风气。

当邓有志汇报到零陵地区加工的东西不太好，现在从上海请了一些师傅时，耀邦同志说：湖北襄阳很高明，从上海请了3000多技术人员。我同陈国栋讲，上海搞这么多人干什么？上海、天津、汉口、广州，还有北京，都有一些师傅，城市有许多老师傅，你把他请来，干几个月，给他放3个月假。上海人就怕在这里安家落户。慢慢搞好了，他就安心了。你们派人到安徽泾县去看看，他们那里搞宣纸，书法家需要那个东西。因为缺，有些画家提抗议，说英雄无用武之地。这不需要多少机械投资，手工就可以搞，我看湖南也可以搞。假使湖南有二三十个县像浏阳搞鞭炮一样，那就活了。就是搞农村副业，不是另外搞厂子。搞厂子哪里来的投资呀？一提到手工业就搞厂子，这个办法不好。胡耀邦最后强调说：农业只抓粮食，林业只抓木头，永世翻不了身。

会议持续至上午11时左右。北京空军王副参谋长从蔡家埠机场回第二招待所说：下午飞机可以起飞。于是，中央领导决定，11点半就餐，12时从零陵二所出发前往蔡家埠机场。12时35分，胡耀邦等中央、省领导乘飞机离开零陵前往长沙，邓有志陪同中央领导前往。12月7日下午，龙禹贤主持召开了地委常委、副专员会议，传达胡耀邦所作的关于落实政策、发展生产和多种经营等问题的指示。直到此刻，零陵广大干部群众才知道胡耀邦来零陵的消息。

胡耀邦来零陵那年住在零陵最好的招待所：零陵地区第二招待所。当时，除接待的领导和少数工作人员外，无人知晓党的最高领导人来到零陵。当时二所正住着很多开会的同志和外地出差的人以及要求落实政策上访的人等。从二所中栋房间的北向窗户往外看胡耀邦的住地，真可以说一览无余，但谁也没有察觉中央领导住进了二所，因为气氛就和平常一样。但公安处的安保人员真还忙碌开了，每个岗位的警卫巡视，都在不声不响中进行着。

当时零陵地委第二招待所说是最好的，但还不如今天的乡镇招待室。二所的设施很差，住的是木质门窗、水泥地面房，睡的是普通木板床。胡耀邦每到一地都要看电视新闻。而当时零陵的电视刚刚起步，只有地区广播局有几台黑白电视机。地委招待所没有电视设备，胡耀邦又不能去地区广播局看电视，只得由零陵地区广播局派人在胡耀邦所住的房间临时安装了一台17寸的黑白电视机，由于离信号接收站距离远，收视的效果很不好，这给胡耀邦留下一个遗憾。后来，他回到北京曾在一次有关宣传工作的会上说：我到了一个地区，那里的领导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能收看到电视，就是我住的房子里，虽然有一台电视机，也收不到、看不好电视。看来，对广播电视的发展，还要下大力气。他说的“一个地区”，显然是指零陵地区。

来源：永州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