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八后,失势的吴佩孚质问大权在握的他:你为什么不抵抗
对我来说,读了一本书而产生要结识作者愿望的情形不多。因为一旦产生了这个念头,不由自主地就会想起那句名言:吃鸡蛋就行了,何必认识那只下蛋的老母鸡呢!
四年前,共识网邀请《文武北洋》的作者李洁先生和我谈《文武北洋》里的那些事儿
其实开始还没有见到《文武北洋》这本书,只是看到了南方一份很有影响力的一份周报,上面选载了这本书的一个章节,名为《茫茫烟蔓寻何处——吴佩孚遗迹考》。这份周报我很了解,一是关注热点,再是惜墨如金,拿出一个整版来讲述故去多年的军阀,可见编辑很欣赏这本书。文章尽管很长,但是作者的文笔很好,所以一口气读完了。读完了,意犹未尽,就想办法去买这本书。读完了这本书,还是意犹未尽,就开始找作者。为什么呢,从心里想看看这只老母鸡肚子里还有什么好蛋。
作者真的让我找到了,还成了好朋友。
写这本书的李洁,虽说长期供职于青岛报业集团,写了几本书,也算一个文化人。但是他不是历史学家,甚至可以说没有系统地在学校里学过历史,因为实际上他没上过什么学,很早就插队去了,说他没怎么上过学,并不是说他没读过书,和他相识之后,每每听他旁征博引,妙语连珠后说,我没有上过学,总觉得他不是在谦虚,而是自豪。
不过,要佩服他的不只是读书多,还有走路多,袁世凯的家乡,陈独秀的墓前,黎元洪的故居,段祺瑞的府邸,都留下了他的足迹。某种意义上说,《文武北洋》不只是笔写出来的,也是脚走出来的。
说起北洋时代,给人们留下的印象是军阀混战,民不聊生。说起那个时代的著名人物,给人们留下的印象是野蛮、无能,乏善可陈。然而,这本《文武北洋》,用翔实的史料,生动的笔触,颠覆了人们的许多看法,这可以用作者自己的一段话:
北洋时代可能并非一个完全“反动”的无序的时代,也可能并非颟顸武夫秉政、人文精神沦陷的时代。也许,它是古老中华步入选票时代的艰难肇始,是一些大人物意欲让中国融入世界游戏规则的笨拙尝试。“武”只是那个时代的表象,而“文”才是那个时代的追求。
短短的一段话,说了两个可能,一个也许。我揣摩,作者在写这本书时,心里还有些拿不准,或者说还有些忐忑。他经过搜寻,经过研究,这些人物在他心里已经活起来了,有血有肉。他也知道,好像有些原有的说法不那么准确,但是,能不能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他也犹豫。原因很简单,在过去的岁月里,北洋和北洋军阀仿佛已经是盖棺论定的了。
1931年,吴佩孚、张学良于北平的合影
就说作者的山东老乡吴佩孚,随便翻手头一本商务印书馆的新华字典,1989年版的,词条是这么写的:吴佩孚(1873-1939)北洋军阀直系首领。山东蓬莱人。1920年在直皖战争中战胜皖系。1922年第一次直奉战争中战胜奉系。次年,屠杀京汉铁路罢工工人,造成二七惨案。1924年第二次直奉战争失败后南逃。1926年在湖南、湖北一带被北伐军打垮,逃往四川。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回北平,纠集北洋军阀旧势力企图再起,未能得逞。1939年死于北平。
这个脸谱,勾勒的十分清楚,基本上是反面形象,京剧舞台上的白脸。
其实不止吴佩孚,几十年千篇一律的教育,特别是经过十年文化大革命的“洗礼”,许多历史人物,在许多教科书上,在许多人心里,是黑的,黑得漆黑一团;换一个人,就说鲁迅吧,是红的,红得通红一片。其他的颜色是没有的。一旦有人试图在他们的脸上找出其他的颜色,便是大逆不道。五彩缤纷的世界在我们的人物评价上,只剩下红黑两色。
看了《文武北洋》,觉得书中的各色人等脸上的颜色涂抹得接近人的颜色了。还说吴佩孚,他的四不主义有多少人知道?“不做督军,不住租界,不结交外国人,不举外债。”事实上吴大帅也是这么做的,在他在军阀混战中失败,穷困潦倒时,日本人找上门来,愿意提供私人借款100万元,无偿赠予步枪十万支,钢炮五百门,机关枪两千挺,支持他东山再起。他却回答:“过去我曾有枪不止十万,有钱不止百万,可见成败并非枪炮与金钱。我如愿引外援借外债,何必待到今日!中国的事该由中国人自了。”
而当吴佩孚已经一败涂地时,见到正是年轻气盛兵多将广的张学良时,先是当众不给他好脸,接着就是一句:“沈阳事件,你为什么不抵抗!”一个爱国军人的心结,充分表达在这一问上。
张学良和蒋介石
至于日本人占领华北后,吴的表现知道的人就多了。日本人耗资三千多万日元(那时日元比今天值钱的多),许以高官厚禄,三番五次动员他出来“合作”,他不为所动。在日本人为他安排的记者见面会上,他抛开日本人为他准备的讲稿,发表了这样的讲话:“中日和平,唯有三个条件:一、日本无条件自华北撤兵;二、中华民国应保持领土和主权之完整;三、日本应以重庆(国民政府)为全面议和交涉对手。而不久后,这个风云一时的人物就莫名其妙地死于牙疾。
1956年,周总理在纪念“西安事变”二十周年的讲话中说:“不论张学良将军死活,我们中国共产党评张学良将军为千古功臣”。
翻《文武北洋》的目录,发现都是十分熟悉的名字,我们会认为已经了解他们了。看过全书,掩卷细想,看到的又都是我们不太了解的事情。所以,与其说这本书写的是历史,还不如说是告诉了读者许多新闻。历史是客观存在的,大家都不知道的历史,写出来又成了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