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平：胡耀邦农村改革最重要的一次谈话——胡耀邦与经济改革（之一）
1981年2月1日，当天出版的《红旗》杂志1981年第3期，以特约评论员文章名义，发表《积极发展农村多种经营》一文，全文9000余字，详细论述了农村发展多种经营的思路和具体措施。据红旗杂志编审苗作斌著文披露，该文实际上是1980年12月上旬，胡耀邦在湖南、江西两省沿途调研，就推动农村积极发展多种经营问题发表的系列谈话。[ 见《红旗》杂志第三期本刊特约评论员：《积极发展农村的多种经营》。即胡耀邦1980年12月3日—10日在湖南、江西沿途关于多种经营的谈话，见苗作斌《胡耀邦与《红旗》杂志》，《党史博览》2007-02-01。]该文为国家农委起草《关于多种经营问题的汇报提纲》及3月19日完成的《关于积极发展农村多种经营的报告》，提供了清晰的思路和具体的建议措施。
这篇谈话是关于中国农村改革的一篇非常重要的历史文献。该谈话对推动农村改革、农民致富，推动农村商品经济的发展，促进轻工业、商业，发展消费品生产，实践富民政策，起到积极的作用。
12年前的中共九大前夕，胡耀邦曾给毛主席写过一封题为《怎样更有效的实现大跃进？》的信件，信中用较大篇幅谈到如何开展多种经营，如何发展社队企业的问题。从中可以窥见他发展农村多种经营思想的端倪，对探究他发展农村多种经营、发展社队企业的思路、思想具有重要的意义。因信件较长，内容丰富，故编撰者将此信主要内容作为附录附于12月16日条目之后。
1978年11月16日，胡耀邦在中央工作会议西北组就农业问题发表讲话。指出：不少人连“吃饭”这个概念也很狭窄。有些人以为解决“吃饭”问题就只有靠粮食，不知道发展多种食品的重要性；只知道“以粮为纲”，而不注意全面发展，农林牧副渔全面发展、多种经营。11月28日，胡耀邦出席中央党校三部第一期学员结业会并讲话。他说：什么叫农业？农业就是粮食？公社、大队、生产队养猪，养鸡，社员房前房后种树，种果树。养毛驴行不行？养牛行不行？我说就行。我们二十几年来，拚命的割人家的尾巴。把树也砍光了，把房后香蕉也砍了，叫割资本主义尾巴。人家房前房后种点香蕉、苹果、梨，就是资本主义呀？他说：你种粮的种粮，喂猪的喂猪。也可喂羊，干涉人家喂羊干什么？
1979年1月11日，胡耀邦主持各省市自治区党委宣传部长会议并讲话。他说：要上粮食，就要水、要肥、要机械化，这是从粮食来的；其他东西都搞掉了，结果粮食也上不去。他说：我要冒叫一声，以粮为纲在一段时间里起了作用，后来就成“紧箍咒”了。指出：农村要全面发展，除粮食外，还要发展林、牧、副、渔、社队企业等等，不要老治水，要造水。造林就是造水、造粮、造轻工业。年中，胡耀邦对国家农委副主任杜润生说，要重视多种经营，不要只强调水利，要加上种树种草、发展畜牧业。他指出：要立志从现在起，改弦更张，首先把“农业”内涵说明白。杜润生回忆说：胡耀邦对植草造林、发展畜牧业、发展多种经营和经济作物、发展小工业，不断提倡，不断宣传，不赞成投资大搞水利。[ 参见徐庆全、杜明明：《包产到户提出过程中的高层争论》，《炎黄春秋》2008 年第11期。]8月15日，《人民日报》发表《我国农业要有一个大发展》一文，据曾任人民日报副总编的保育钧在一个会议上介绍，该文作者梁记耀，即胡耀邦时任秘书梁金泉，记录的胡耀邦有关多种经营的谈话。该文近4000余字，通篇都是谈发展农林牧副渔，发展多种经营。畜牧业是多种经营的重要内容。8月9日，胡耀邦对《农委简报》第4期作出批语：《理论动态》请你们专写一篇“关于大力发展养羊的问题”。要搜集材料，有问题，有分析，有办法。8月30日，对《理论动态》稿《放手发展养羊业》作出批语：只要（一）鼓足干劲，（二）联系实际，就可以搞出好东西。10月14日，《人民日报》以岳平名义转发该文。
1980年4月26日中午，胡耀邦路过沙城时指示张家口地区，经济发展要农、林、牧并举。要发动大队、生产队开展怎么尽快致富起来的大讨论，进一步开动脑筋，加快经济发展。[ 引自彭凯博客：胡耀邦11赴河北调研。]4月26至27日，在北京郊区考察工作。他说：只靠粮食我们怎么能翻身？我们国家得靠多种经营。今年我们得腾出一部分耕地搞多种经营。我们农业的教训是什么？最重要的两条:想得太窄，限得太死。基本教训就是这个，改也得改这个。[ 《引自《胡耀邦文选》，人民出版社，2015年出版。]8月17日、18日下午，胡耀邦在银川听取宁夏工作情况的汇报。当汇报到发展养羊时，他说，一头羊一年吃多少草？一亩地可养几只羊？要算帐。种苜蓿养羊，少吃粮食多吃肉，要逐步向这个方向发展。我说过光搞粮食，1万年也搞不上去。要搞多种经营，多种经营一搞起来，再有3年粮食就够吃了。8月19日下午3时，胡耀邦来到固原县西郊公社明家庄大队，找公社、大队书记、两个生产队长进行座谈，了解畜牧业、农业的发展状况。指出：私人多养羊、养牛。明年私人养羊可以发展到多少？你们生产队可搞责任制，一年能不能吃上肉？养羊积极性高，你们要搞责任制，要搞小自由。要提倡养毛驴，放开让社员养。毛驴不仅是生产资料，而且又是生活资料，吃草又少，价值很高，驴皮可以做阿胶，收入也高。要大力提倡养驴。社队企业要搞责任制，不要吃大锅饭，要搞奖励。
1981年1月12日，胡耀邦对人民日报《情况汇编》第9期刊登的辽宁省盖县因地制宜多栽苹果树一文多处作出批示。在盖县地处辽东半岛，具有多种苹果的优越条件处批示：“这个方针是非常正确的。希望盖县县委抓住不放，并且好好落实。至少抓10年”。在大力发展果树，可以兴办许多工厂，如罐头厂、果酒厂、制瓶厂处批示：“这个看法很对。现在我们许多社队企业方向不对。”在盖县粮食还不能自给处批示：“苹果上去了，钱多了，我看粮食还可再上去！”[ 参见盛平主编：《胡耀邦思想年谱1975-1989（上卷）》第581页、582页，香港：泰德时代出版有限公司。]1月中旬，胡耀邦向全国报刊热情推荐3篇关于农村包产到户的长篇报道，3篇报道中都详尽地介绍了农村在抓紧粮食生产的同时，也在大力发展多种经营的情况。1月24日，胡耀邦在中央党校第五期轮训班结业会上说：《红旗》杂志第3期有一篇特约评论员的文章，我参加了一点意见。请你们看一看，有没有一点道理。他强调指出：我特别希望在座的地委以下的同志，请大家都关心关心：一是绝不放松粮食增产，二是必须狠抓多种经营。多种经营今年就可以把它搞上去，到三、五年之后就会有收益的。希望你们抓这个事情。1月29、30日，胡耀邦在全军政治工作会议上讲话指出：在农业问题上，在狠抓粮食增产的同时，一定要狠抓多种经营。只抓粮食，不抓多种经营，危害性非常大。第一，没有钱。第二，没有肥料，有些多种经营本身就出肥料。第三，没有好的生产工具。多种经营搞到钱以后才能买生产工具。第四，没有钱，就没有好的体力。搞农业，没有好的体力还行？第五，没有更多的轻工业原料。第六，没有家庭副业。第七，没有更多的商品。农村商品经济很不发达。没有商品，你活跃什么市场？第八，没有交通运输的发展。2月20日，中央党校《理论动态》发表署名本刊评论员的文章《如何抓好今年的经济工作》，该文实际是1月24日胡耀邦在中央党校讲话的节选。文中说：在抓粮食生产的同时，必须抓好多种经营，否则，农村翻不了身。因为：一、没有钱；二、没有农家肥料，也买不起化肥；三、买不起好的生产工具；四、没有油吃肉吃，人没有体力；五、没有轻工业原料；六、谈不上家庭副业；七、农副产品不丰富，交通运输业也发展不起来；八、谈不上市场繁荣。多种经营同粮食生产是互相促进的。我们今天在继续抓紧粮食生产的时候，强调多种经营，是为了发扬我国农业的优良传统。我国人多耕地少，但山岭、水面多。发展多种经营，可以扬长避短，充分和合理地利用自然资源。
1981年3月2日，胡耀邦在中央书记处第88次会议上讲话指出：粮食生产要抓紧，同时必须狠抓多种经营。这应当作为一个发展农业生产的基本方针来提出。他的这些意见受到许多人的赞同。会议讨论了国家农委《关于多种经营问题的汇报提纲》。会议决定：向全国发一个文件，以推动多种经营的发展。之后，指导国家农委起草《关于积极发展农村多种经营的报告》。精心修改该报告后，提交中央书记处会议讨论并获得通过。《报告》阐述了开展多种经营的客观需要及广阔前景，分析了粮食生产和多种经营的关系。《报告》指出：积极开展多种经营；要发挥集体和个人两个积极性。要解决好加工、储藏、运输问题。报告要求计划、财政、税务、银行、轻纺、物资、工业、交通、科研、工商行政管理等有关部门，共同努力，加强具体指导和支持，及时研究解决发展中的一些问题，使之有一个较快的发展。《报告》同时得到国务院总理赵紫阳的同意，决定以中共中央和国务院的名义，正式发布该文件。[ 参见张定、严如平、唐非、李公天：《胡耀邦传1976-1989》第3卷（北京：征求意见稿，2008）。]3月30日，中共中央、国务院转发国家农委《关于积极发展农村多种经营的报告》并发出通知。中央《通知》明确指出：搞好多种经营是发展商品经济的关键环节。务必要使同志们懂得，没有充分发展的社会主义的商品生产，我国的农业不但不能实现现代化，就是摆脱困境也是不可能的。这是在中央文件中最早明确肯定商品经济的作用，具有重大的政治、经济意义。该谈话为我国从计划经济向商品经济、市场经济转型，指出了一条宽广的改革之路。
胡耀邦在谈话中强调：必须正确认识我国的国情。最根本的一条是：10亿人口，8亿是农民。我们要实现四化的建设，使我国富强起来，首先要使农业生产有很大的发展，生产更多的农产品，使8亿农民逐步富裕起来。只有这样，整个国民经济的发展和全体人民生活的改善，才有可靠的基础。农业上不去，农民生活停留在现在的水平上，那就谈不上改变我国贫穷落后的面貌，更谈不上实现四个现代化的宏伟目标。农业的发展，最主要的是要充分调动8亿农民的积极性，从各个方面挖掘农业内部的潜力。在发展农业问题上，既要看到我国人口多、耕地少、自然灾害频繁等不利条件，也要看到我国国土辽阔，自然资源和劳动力资源丰富，生产门路很多等有利条件。发展我国的农业，必须在抓紧粮食生产的同时，大力开展农村的多种经营。
关于正确处理粮食生产和多种经营的关系，他说：10亿人口是要吃粮食的。“人是铁，饭是钢”，吃饱肚子是人们最低的生活需要。如果这个需要得不到满足，劳动力的简单再生产都难以维持，其它就什么也谈不上。发展农业，必须十分重视粮食的增产。我国的粮食生产还没有过关，人口还会不断增加，如果不抓紧粮食的增产，就会犯大错误。农业生产，粮食第一。但第一不是唯一。在大力增产粮食的同时，还要积极开展农村的多种经营。要正确处理粮食生产和多种经营的关系。特别是在耕地面积上要保证粮食生产的需要，并且努力提高粮食的单位面积产量和总产量。对那些确实不适宜种植粮食的陡坡、瘠地、河滩、湖田等，要在搞好农田基本建设的情况下，有计划地实行退耕还牧、退耕还林、退耕还渔，或者改种适宜的经济作物。这样既可以发展粮食生产，又可以发展多种经营。
胡耀邦说：增产粮食是开展多种经营的先决条件。但是，如果只抓紧粮食的增产，放松了开展必要的和可能的多种经营，不仅有损农业的健康发展，而且对国民经济当前的调整和今后的发展，也是很不利的。
一、林业和畜牧业上不去，土地肥力就会越来越下降，水土流失越来越严重，生态平衡越来越遭到破坏，这样，发展粮食生产也失去了基本条件。许多农业科学家提出，我国由于森林、草坡遭到破坏，每年约有50多亿吨泥沙流入大海，其中含氮、磷、钾肥约4000万吨，超过我国一年的化肥施用量。建国以来全国共建水库8万多座，总容量4000亿立方米，但由于水土流失，已经淤积四分之一。仅水土流失这一项损失就如此严重，这足以说明，我们搞农业不能单打一地抓粮食生产，必须发展多种经营，特别是要注意发展林业和牧业，以增加土地的肥力，改善生态平衡。这是使我国粮田稳产高产的一个必要条件。畜牧业发展了，还可以逐步改善人民的食物构成，增强人民的体质。
二、社队多种经营上不去，农民很难富起来，发展农业的资金，就缺少来源。这样，不仅粮食生产上不去，也限制了工业品的市场。长期以来，由于放松了农村的多种经营，农民的收入水平很低。1979年，有39%的队平均每人从集体分配的收入在60元以下，还有多少钱用来发展农业和购买工业品？去年我国有不少地方遭到几十年罕见的自然灾害，但是，许多社队受灾不见灾，社员收入反而增加了。出现这种状况的重要原因之一，就在于发展了多种经营。
三、农村的多种经营上不去，轻工业也上不去。因为，轻工业原料三分之二以上来自农业。所谓来自农业，又绝大部分是来自农业的多种经营，特别是经济作物。我国由于农村的多种经营不能适应轻纺工业发展的需要，仅1978年就进口棉花近1000万担，动植物油5.8亿斤，食糖124万吨。
四、不发展农村的多种经营，农村的就业问题将无法解决，丰富多样的自然资源将得不到充分利用。我国农村有3亿劳动力，每个劳动力负担的耕地平均不过6亩左右。随着我国农村人口的自然增长和农业技术改造的进展，农村劳动力的潜力将越来越大。因此，进一步开展农村的多种经营，不仅不会妨碍粮食生产对劳动力的需要，而且是充分利用农村丰富的劳动力资源和自然资源的必然趋势。
五、不发展农村的多种经营，就不能增加农副产品的供应，影响市场，影响物价。抓农业有两句话：千万抓紧粮食增产，决不放松多种经营。我们反对以多种经营挤掉粮食增产，也反对只抓粮食增产挤掉多种经营。我们要的是以粮食增产带动多种经营，用多种经营促进粮食增产。只要我们工作精细，安排得当，首先抓好粮食增产，同时也积极开展多种经营，二者之间就不会出现谁挤谁让、难以并存的局面，而是各得其所，相辅相成。在调整时期，基本建设非压缩不可，重工业也要下来，如果农业不开展多种经营，轻纺工业上不去，市场供应上不去，甚至粮食生产也上不去，我国的经济就活不起来。
关于让田土山水各尽其利，胡耀邦说：要开展农村的多种经营，有两个概念必须搞清楚。一、不要把多种经营与经济作物混为一谈；二、不要把需要粮田种植的经济作物，同不需要粮田种植的经济作物混为一谈。如果不把这两个概念搞清楚，以为搞多种经营仅仅是种植经济作物，而种植经济作物又都要挤占粮田，那就会束缚住我们开展多种经营的手脚。
胡耀邦说：农村开展多种经营的门路多得很，可以利用的自然资源也多得很。拿多种经营的门路来说，就有种植业、养殖业、手工业、农区林业、采集业、运输业、商业服务业等，它们又各自拥有许多项目。就自然资源说，田土山水都是宝，都应当充分利用起来开展多种经营。
胡耀邦指出：真正需用耕地的经济作物，主要的是棉花、蔬菜、糖料作物和大豆、花生、油菜、芝麻4种油料作物。解决这些作物与粮食作物占用耕地的矛盾，一是合理地分配耕地面积，在保证粮食生产的前提下，也要保证这些作物有必要的耕地。在耕地中，凡适宜种植经济作物，不适宜种植粮食作物，而种植经济作物又是当地长期传统的种植业，就不要勉强地改种粮食作物。二是努力提高粮食和这些经济作物的单位面积产量。应当说明的是，即使在种植业中，也还有许多经济作物是根本不占用农田的。如纤维作物的苎麻、油料作物的油茶、油桐、蓖麻等等。至于其它各业，不占用农田的就更多了，有的甚至是“不沾土”的，如手工业、养殖业、采集业、交通运输业、商业服务业。养蜂天上飞，养鱼水里游，占用什么耕地？田土山水，除粮田外，一个山、一个水，以及某些贫瘠的土壤，虽然不适宜种植粮食，但它们却各具妙用，可以各尽其利。
他说：农业生产的一个根本特点，是依靠自然力发挥作用。为什么我们在农业上既要千万抓紧粮食生产，又决不放松多种经营，说来无他，就是为了在广大农村充分运用和开发自然力和劳动力的潜力。我国人口众多，国土辽阔，但耕地少；在保证粮食逐步增产的同时，积极开展多种经营，正是为了扬长避短，发挥地大人多这两大优势，克服耕地不多这一劣势。这既是利用经济规律的问题，也是利用自然规律的问题；既是提高农业的社会生产率问题，也是提高农业的自然生产率问题。要加快我国农业的发展，我们必须在不多的耕地上大做文章，也要在广阔的国土上做大块文章。全国的耕地面积按人口平均不到两亩，但平均每人拥有的土地面积却差不多有15亩。全国非耕地与耕地的比例，大体上是八比一。只抓紧那个“一”，放松了这个“八”，实在可惜。当然，要把这个“八”全部利用起来是不可能的。但是，只要我们努力运用，善于开发，把多种经营发展起来，哪怕是增加利用八分之一，一定会大力推进我们的社会主义建设，为我国人民贡献出无数的物质财富。由增加利用八分之一，到八分之二、八分之三，让我们用几十年的时间，来一个逐步升级吧！许多同志一谈起本地农业生产条件，往往是强调什么“七山二水一分田”等等，或者只说每人平均不到一亩耕地，总是觉得耕地少、条件坏，而把那里的山山水水当成“包袱”，说成是“穷山恶水”。这种狭隘的观点，是商品经济不发达和农业科学技术落后的反映。其实，山多水多，生产门路必然多，只要努力开发，“包袱”可以变成财富，这些地方可以较快地富裕起来。
胡耀邦又指出：发展多种经营，要有必要的扶助和具体的指导。三中全会以来，多种经营有了一定的发展，从客观可能性和人民需要的迫切性来说，还是十分不够、极其落后的。这有多方面的原因：过去开展多种经营，被诬蔑为发展资本主义，搞什么“割资本主义的尾巴”；许多地方盲目地片面地强调“以粮为纲”，使多种经营的发展受到严重影响；强调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限制了社会分工和商品生产，也限制了多种经营；我们不少领导同志，对于多种经营重视不够，缺乏研究，知识不广；有关部门也没有在计划布局、收购价格和奖励政策等方面，对农村多种经营的各个环节作出全面的合理的安排，这样，也就不能帮助社队干部千方百计广开门路，多种经营得不到应有的发展。
胡耀邦说：为了开展多种经营，我们应当重视小城镇的发展。随着多种经营的发展，农村的经济生活和农民的物质文化生活将会进一步活跃起来。为适应这种情况，作为各地农村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的小城镇，必须得到适当的发展。农村多种经营的产品，绝大部分是作为商品投入市场的，众多的农民只能就近依靠小城镇出售自己的产品，购买城市工业产品，并且在那里吸取科学知识，进行文化娱乐活动。因此，我们应当使小城镇成为农村产品的集散地，成为城乡商品交流的枢纽站，成为适宜分散经营的农产品加工业的中心，成为向农村输送先进的科学文化的阵地。只靠大中城市不行，没有小城镇，农村就没有腿，就不能够使农村多种经营和整个农村经济和文化走上迅速发展的道路。小城镇怎样建设？关键是要放手发展集体经济，放手让他们自负盈亏，放手让他们职工的生活待遇在生产发展的基础上超过全民企业的职工。发展城镇集体经济，可以集资组织公司，可以搞小企业，不要只搞国营，不要只搞官办集体，要搞真正的民办集体。可以由城镇的居民集资办，由附近农村社员集资办；也可以由城乡集体经济单位联合举办，国营经济与集体经济联合举办。这些丰富多彩的形式都是社会主义经济，不是资本主义。同时，也允许手工作坊、夫妻店等个体经济作为补充。
胡耀邦指出：加快发展农村的多种经营，不能停留在一般的号召上，要给以适当的扶助和具体的指导。不然，雷声大、雨点小，年复一年，不能取得应有的进展。
首先，要在投资上给以适当的扶持。长期以来，以粮为纲，不重视多种经营，农业投资主要集中在水利工程上，连同平调农民的活劳动和物化劳动在内，花了不止上千亿元的投资，成绩当然不小，但是许多地方瞎指挥所造成的浪费也很大。今后，在计划安排上，可否考虑从农业投资，特别是从水利投资中，拨出适当的部分，用拨款或贷款的形式，来扶助农村开展多种经营；农业贷款的年度计划可否增加扶持多种经营的比重，把这作为农业投资的一个重要方向，很可能会较快地获得明显的效益。在多种经营中，有一些是一年就可以见到成果的，例如，棉花、糖料、油料、黄麻、烟叶。有一些需要一定的投资，而且三、五年才能见效，如茶树、柑桔、蚕桑、水产养殖等等。要把后面这一部分多种经营开展起来，一些社队往往心有余而力不足，或者干脆不愿办，这就尤其需要国家及早在资金和其它方面给以必要和可能的扶助。
其次，要给以具体指导：
一、在多种经营的门路方面，要开阔农村干部和社员的眼界，努力去钻研多种经营的门路。各地方直至县、社、队要逐步地开展植物普查、动物普查、矿物普查、土壤普查，弄清本地各类资源情况。要搞清楚本地区历史上曾经搞过哪些多种经营，产量是多少，现在搞了哪些项目，产量是多少，是否恢复到原来水平，根据本地情况，还可以逐步开辟哪些新的门路。总之，要做到心中有数，不要“腊肉挂在家里不晓得”。要在经营管理上给以指导，加强经济核算，降低生产成本等等。
二、在市场预测上给以指导。多种经营商品率高，因此，进行科学的市场预测，广泛打开销路，关系到多种经营的发展前途。没有市场预测，没有专门机构研究这些问题，就谈不上在这方面给社队以具体指导，就会使农村多种经营陷入盲目状态。多种经营的产品以内销为主，也要力争扩大外销，因此，还要做好必要的国际市场的预测。
三、在种植、采集、加工、包装、储藏、运输等方面给以科学技术的指导，如改良品种，防治病虫害，推广先进的耕作、操作方法和先进的机具，举办培训专门人才的学习班等等。
胡耀邦说：要制定和实行一系列正确的政策。一、坚持以社队举办或社队联合举办为主，使多种经营的发展，有利于巩固和壮大农村集体经济。同时，对社员的家庭副业和自留地种植作物的发展，不仅不应排斥，而且应当鼓励和支持。有些地方还可以扩大一点自留地，有些地方应给社员划分和扩大一些自留山。事实证明，农村社队开展多种经营，以集体搞为主，集体个人一齐上，是使农民迅速富起来的可靠道路。二、实行专业承包、联产计酬的责任制。多种经营可分别不同情况，或者由专业组承包，或者由社员个人承包。山东1980年棉花生产大丰收，棉花产量达1070万担，比1979年增加737万担，增长了两倍多，究其原因，专业承包、联产计酬起了很大作用。专业承包既是按劳分配的政策，也是经营管理的政策，还是培养农村人才的政策。坚持专业承包，将来会在各个方面出现一批专家。在落实这样的责任制时，建议推广投标的办法，借以发扬生产民主，防止少数人营私舞弊，少劳多得。三、坚决贯彻因地制宜的方针。每个地区的情况不同，发展多种经营的重点和步骤也应当有所区别，绝不能一哄而起、一刀切。每个地区都有著名的传统土特产，首先要注意恢复和发展起来。要根据本地的自然条件，宜林则林、宜牧则牧、宜渔则渔，使有条件的地区的林业、牧业、渔业得到比较集中、比较迅速的发展。同时，积极支持把林业、牧业、渔业引进到农业区域，使农业区草坡草地放牧牛羊，沟渠塘堰放养鱼虾，房前屋后、道旁水边种上树木。拿发展林业来说，除了重视在山区、林区成片造林外，不能忽视零星植树造林，每户农民如果逐步做到有二、三十棵树，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决烧饭、用材的困难，这大大有利于封山育林。四、要十分注意和加强保护森林和各种自然资源。在采集和渔猎时，要严格遵守国家法令，坚决制止乱砍滥伐、乱采滥捕，爱护林木，爱护珍贵的野生动植物和水产资源，以促进它们的繁殖和发展。五、在生产资料上要给以支持，如供应肥料、饲料、材料，引进良种，培植树苗，提供鱼苗，制造和供应多种经济适用的机械、工具等等。
胡耀邦指出：流通领域的一系列政策要跟上去。在商业方面，对农村多种经营的产品要收得进、销得出。“以销定产”比“以产定销”是一大进步。但不能消极地以销定产，要积极地打开销路。要靠物美价廉，要在生产、加工、销售各个环节贯彻执行薄利多销的原则。在价格方面，要保证做到对生产者有利可图，并能促进市场物价的稳定。在交通运输、储藏保存方面，要做到快运多运、保质保鲜，修造些冷藏仓库和冷藏车船，尽力防止积压和损坏造成的严重损失，保护生产者的积极性，满足消费者的需求。在税收政策方面，要制定适当的税目税率，对某些项目举办的初期，实行适当的免税、减税政策。在工商行政管理上，要允许生产者自运自销，要保护竞争。取缔和打击投机倒把行为。对一般的经济犯要采取经济制裁，如罚款等等。对长途贩运，应用税收来调节。要健全税则等经济法规。
胡耀邦说： 我们一定要依靠8亿农民的积极性，在抓紧粮食生产的同时，把多种经营进一步开展起来，使我国的田土山水各种自然资源得到充分合理的利用，使农村出现经济蓬勃发展、人民生活富裕的繁荣景象。实践将证明，在抓紧粮食生产的同时，积极发展多种经营，是繁荣我国农村经济，使农民富裕起来的必由之路。
《红旗》杂志在该谈话文尾刊登了胡耀邦精心搜集、整理的农村多种经营门类的主要内容：
一、种植业。可分为：1、粮食种植，包括稻类、麦类、豆类、玉米、高梁、薯类等；2、纤维种植，包括棉花、麻类等；3、油料种植，包括大豆、油菜、花生、芝麻、胡麻、蓖麻、油茶等；4、糖料种植，包括甘蔗、甜菜、甜高粱等；5、水果种植，包括桔类、苹果、梨、桃、杏、枣、葡萄，亚热带水果：荔枝、桂圆、香蕉、菠萝等；6、蔬菜种植；7、饮料作物种植，包括茶叶、咖啡、可可、金银花、梅子(酸梅汤用)等；8、药用作物种植，包括参类、黄芪、薄荷、当归等；9、香料和花卉观赏作物种植，包括桂花、白兰花、茉莉花、月季花、玫瑰花、牡丹、水仙、兰花、菊花等；10、瓜果作物种植，包括西瓜、甜瓜、白兰瓜、哈密瓜等。
二、养殖业。1、肉食动物；2、奶用动物；3、蛋品动物；4、皮毛动物；5、役力动物；6、水产动物；7、药用动物，如龟、蛇之类；8、特种动物，獐子、狍子、鹿等；9、观赏动物，如熊猫、相思鸟、画眉、金鱼、热带鱼等；10、除害动物，如猫、啄木鸟、金小蜂等。
三、手工业。1、编织，2、刺绣，3、酿造，4、锻造：铸锅打铁、金银首饰等，5、陶瓷，6、家具，7、包装用具、用品，8、雕刻(石雕、牙雕、刻印)，9、文房四宝：宣纸、徽墨、端砚、湖笔等，10、其它工艺品。
四、农区林业。1、木本粮食：板栗、木薯等；2、木本油料：油茶、核桃、油橄榄、油桐、油棕、椰子等；3、脂胶树：松脂、橡胶、生漆等；4、药用树：杜仲、血竭、儿茶、大风子、桂皮树、美而登木等；5、保护与美化环境用树：玉兰树、木棉树、芙蓉树、枞树、杨柳等：6、薪炭用树；7、木料用材：杉、松等；8、经济花果树木：苹果、梨、柑桔、荔枝、桂花、花椒、香榧等；9、各种灌木：固沙灌木、荆条、杞条等；10、竹藤等。
五、采集业。1、矿石采集：各种金属和非金属矿石开采，淘金、玉石、大理石、汉白玉等。2、林产品：薪炭柴草、木耳、蘑菇等。3、水产品：鱼虾、蚌蛤、黄鳝、甲鱼、螃蟹等。4、野生经济作物：香料、花卉、野菜、淀粉植物等。5、野生经济兽类：狐狸、猞猁、黄鼠狼、穿山甲、果子狸等。6、野生经济鸟类：野鸭、大雁等。7、经济昆虫：柞蚕等。8、野生药物：蜈蚣、蝎子、蛇、甘草、人参、麻黄、天麻等。9、羽毛：鸭绒、鹅绒、鸡毛、羊绒、驼绒等。10、皮骨。
六、交通运输业。1、修公路、养路、架桥。2、整修江河航道。3、码头、仓库、货栈。4、装卸。5、水运：帆船、机帆船、小火轮、木排。6、人力运输：架子车、独轮车、人力车、自行车、挑担子。7、畜力运输：大车、马帮。8、机器动力运输：机动三轮、汽车、拖拉机。9、代办电话、电报业务。10、代办邮政发行。
七、商业服务业。1、商业供销合作、代购代销、自销和贩运。2饮食。3、清洁卫生：理发馆、浴池、街道卫生、洗衣店等。4、修理。5、旅游：旅馆、导游等。6、医疗：拔牙、镶牙、治痔疮、针灸、按摩、推拿、中草药、诊所、医院、医护服务等。7、托运、寄存、租赁、咨询等。8、加工：缝纫等。9、文化服务：书店、图书馆、租书站、美工广告等。10、娱乐：电影、剧院、茶馆、说书等。[ 《红旗》杂志1981年第3期特约评论员文章《积极发展农村多种经营》，见苗作斌《胡耀邦与<红旗>杂志》，《党史博览》 2007年2月1日。]
以上多种经营的分类和内容，实际是农村社队企业（1984年后称乡镇企业）多种经营的主要门类，是中国商品经济百花园中的主要产业和分布。
2025年9月24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