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江：再谈左宗棠，请小曾看望华国锋——胡耀邦最后的岳阳行（8）

上文（7）记述胡耀邦从长沙到岳阳一上午颠簸，下午参观岳阳楼后到岳阳一中，对如何抓教育讲出见解。

 回到下榻处当晚，老部下、老朋友分批前来看望，一连两个晚上都是这样，他们是胡耀邦熟悉的老同事，有南下工作团的老干部，也有在湘潭期间的普通公务员。见到胡耀邦，他们有说不完的话。  

1.胡耀邦来岳阳的一个愿望是见见老熟人

走下岳阳楼，1988年12月7日这天晚上，胡耀邦休息得晚一些，好几位当年曾在湘潭、后来都到岳阳的老熟人、老部下张月桂、李满全、陈秉芝、王三金，还有李朗秋等前来看望。

当年的南下老干部张建邦（曾任岳阳行署副专员）和樊川廷等也来和胡耀邦见面。

他们是湖南解放时从山西南下的工作团成员，也是岳阳地委成立时的负责干部。李朗秋则是在岳阳当地成长起来的，是解放初期的农村积极分子、劳动模范，入党后由副区长逐渐升任岳阳地委书记。

胡耀邦和南下工作团的老熟人开玩笑：“难怪别人说岳阳是山西人的天下。”他顺带说，这回跟他从北京来的秘书张耀光也是山西人。

 见到了老熟人，胡耀邦打听了本想见到的几位老部下，得知那几位身体欠佳，有的住院了，不禁一番感慨。    

2.昔年曾咏左公诗，重逢再提左宗棠

前来看望胡耀邦的老熟人中，有前任岳阳人大主任陈秉芝。1963年胡耀邦任职湘潭，陈秉芝是湘阴县委第一书记。履职后，胡耀邦和地委第二书记华国锋一起来到湘阴，陈秉芝作汇报，发现胡耀邦对湘阴文史很感兴趣，曾插话问：“清朝那个叫左宗棠的督办是贵县哪乡人氏？”

陈秉芝告诉说，在眼下湘阴县城南区金龙公社左家村（今湘阴县樟树镇巡山村柳家冲）。

胡耀邦不满足，问：“你们县志上有没有记载，能借来读读吗？”

这个要求可以满足。当时的胡耀邦兴犹未满，信口念出左宗棠诗句：“大将筹边尚未还，湖湘子弟满天山。新栽杨柳三千里，引得春风度玉关”。

胡耀邦朗诵左宗棠诗句的情景，陈秉芝记忆犹新。

20多年过去，今番来到岳阳的胡耀邦见到陈秉芝，又从左宗棠诗引申开去，开玩笑说：“现在是山西子弟统湘阴啦！”

来到湖南，在曾经的湘阴县委书记陈秉芝面前，胡耀邦不忘左宗棠，说：“左公年过花甲，受命于危难之际，率军进疆，收复天山南北各地，是有功之臣，当歌当颂，这是湖南人民的骄傲，更是湘阴的骄傲。”

3.胡耀邦称赞湘潭来的老干部

胡耀邦握着前任岳阳行署副专员王三金的手说：“如果我没有记错，三金是‘三八式’老干部，南下前就是区委书记吧？南下来湖南就在岳阳当组织部长。我在湘潭时你是地委组织部副部长，文化革命前分设岳阳地区，你就是岳阳地委常委之一，算得上岳阳少有的老资格。我的印象中你这个人性格直爽、脾气很倔，但党性和组织原则性很强。”

老领导的评价使得王三金激动起来，说：“像我这样只读三天书的放牛娃，不是党的培养，哪还能当上地委常委和副专员，我这辈子只为党做了这一点点工作。”         

  来到了岳阳的胡耀邦和王三金   艾湘辉  摄影        

王三金比胡耀邦小一岁，胡耀邦问：“（离休）给了你什么待遇？”

“人都退了，不工作了，什么待遇不待遇，懒得去管。”王三金回答。

胡耀邦说：“自己不争是对的，作为组织该给的还是要给，这也叫实事求是。”

胡耀邦赞扬张月桂、李满全、陈秉芝这几位先后担任岳阳地委主要领导的老部下团结共事，为岳阳做出了贡献。

4.曾满珍回忆当年在湘潭初见胡耀邦

老同事老部下前后来探望胡耀邦的，还有当年的湘潭地委公务员曾满珍。几天前，曾满珍从艾湘涛处得知胡耀邦要来岳阳，立即动手自酿米酒，做成满满一坛送到了招待所。

艾湘涛还告诉她，胡耀邦来湖南以后，几次打听她的情况。曾满珍听说老首长问到她，高兴得不得了。

二十五六年前的1962年秋冬时节，她在湘潭地委机关当公务员，正在为华国锋书记清理内务，地委秘书处领导走了进来，询问她的情况后吩咐：“小曾，又交给你一项光荣的任务，共青团中央第一书记胡耀邦要来湘潭担任第一书记，服务工作落到你的头上，你要努力做好服务工作。”

领导简短交代几句话就走了，年轻的曾满珍有些激动。她是青年团员，知道胡耀邦是团中央书记，是全国青年的领头人，能有机会为他做服务是自己的荣幸。此后一年多，她的具体工作就是为地委第一书记胡耀邦、第二书记华国锋收发报纸信件、打开水、搞卫生，整理内务。

胡耀邦从北京来了，行装简朴，一下汽车直接去了北楼会议室和地委机关干部们见面，和他们谈话，连饭都顾不上吃。

待他回到房间，曾满珍送上热水，胡耀邦主动招呼：“你是小曾吗？”接着问多大年纪，什么地方人，读了多少书，参加工作几年了？

  胡耀邦还说：“在我身边工作，你不要只专门埋头想着做事，还要学会挤出时间读书，这样才会不断进步。”

曾满珍回忆，胡耀邦生活简朴，反对特殊。吃饭口味上，他喜欢吃浏阳腊肉、火焙鱼、豆腐和蔬菜，山西人华国锋则喜欢吃山药蛋和烤馒头。

胡耀邦“约法三章”，每餐按二菜一汤标准，没有客人不能突破。

曾满珍记得清楚，胡耀邦饭量不大，喜欢边吃饭边看书，连小人书也看，有时独自一餐饭吃上半个小时，很少添饭。吃饭的时候，胡耀邦喜欢听新闻节目，在这个时候也喜欢和工作人员交谈。

   1988年12月8日，胡耀邦和60年代在湘潭地委当公务员的曾满珍。   艾湘涛 摄影       

5.曾满珍到北京登门看望，胡耀邦请她去探望华国锋

1964年11月胡耀邦离开湖南去陕西担任省委第一书记，直到十年“文革”结束，曾满珍没有见到胡耀邦，但对他的文革经历特别关心。

1980年2月胡耀邦担任中央总书记前，早已调到岳阳工作的曾满珍有机会去了一趟北京，登家门看望胡耀邦。当时胡耀邦不在，曾满珍就在家中等待。

胡耀邦回家时从汽车里出来，看见了正在家门口的曾满珍，马上打招呼：“小曾来了！”

“你还认得我！”曾满珍有些激动。

胡耀邦说：“怎么不认得呢，你为我服务两年，只是（现在）有点发福啰！”

曾满珍随胡耀邦进客厅刚坐下不久，一位从国外回来的教授来了，他向胡耀邦反映的事情包括，他家装一部电话机办了许多道手续，拖了几个月还没有装好。

胡耀邦拿上纸记下教授家的门牌号码，询问属哪个电话分局范围，答应一定交人办理好。

教授走后，兴致勃勃的胡耀邦叫来了当年一起到湘潭的秘书戴云，请他把一起去湘潭的团中央几位干部找来相聚，一起陪陪小曾。

这几位干部，应该包括秘书李彦、中国青年报副总编辑唐非，还有警卫解方武，他们一到，气氛非常活跃。当时胡耀邦家中没有配厨师，几位老熟人一起动手做几道家常菜，再坐下共进晚餐。

20世纪60年代担任胡耀邦秘书的戴云

胡耀邦把曾满珍拉到主客席坐下，满满倒上一杯威士忌说：“小曾当年是我的服务员，今天该我来给你服务，随便点，要吃饱吃好啰。”

这时夫人李昭回家了，进门看望，埋怨说：“耀邦也是，请小曾吃饭也不说一声，连几个像样的菜都没有准备。”

胡耀邦说：“这样不更随便些吗，只当是一家人聚会嘛。”

餐桌上有胡耀邦喜欢的浏阳豆豉辣椒、芙蓉腐乳，还有浏阳腊肉和熏笋，大家吃得很高兴。

吃完饭，胡耀邦询问曾珍询岳阳情况、还有她的家庭，特意提醒曾满珍，华国锋也是当年湘潭的书记，你去看看华国锋同志吧。一边说，当即要秘书和华国锋办公室联系。得知华国锋主席这两天有外事活动，胡耀邦对小曾说，那你就先上北京其他地方看看吧，等过几天再去看他。

6.胡耀邦请小曾家人也来见见面

这回来到岳阳，对小曾送来的自酿米酒，胡耀邦欣然接受。在岳阳几天的中午和晚上，每餐必饮大半杯。

胡耀邦问起曾满珍近况，问她手术恢复情况怎么样，嘱咐说手术不可怕，精神要愉快，人只要有精神就好办。还把她的家庭和工作情况，包括工资收入询问了一遍。

现在，曾满珍是岳阳政府招待所的副经理，身体很好。她和胡耀邦说起家常话，告诉说孩子已经长大。

胡耀邦说：“你的负担也不轻呢，3个孩子结婚，目前这个社会每人5000元要吧，那就要掏1万多块呢？”他爽快地对曾满珍说，把爱人和小孩一起带来看看。

这真是曾满珍的愿望，想提又怕打搅，没想到胡耀邦先提了出来，曾满珍一家人很快就来了。

胡耀邦看到她两个个头高大的儿子，问道：“哪个是‘清’？哪个是‘汉’？”

两个小伙子激动得不知如何回答，父亲替他们作答。于是胡耀邦对他说：“你是欧阳先模，先锋的先，模范的模，先锋模范啦，在家里是不是也当模范呀！我们在湘潭见过面没有？”

最后，又是胡耀邦提议，他要和“幸福一家子”合影留念。  

7.胡耀邦还见了当年的“老张”张福荣

来到岳阳的胡耀邦，不仅询问当年的公务员小曾，还打听那时做过警卫的张福荣：“听说老张也从湘潭调到岳阳来了，他现在干什么，退休了没有？他陪我到基层跑了半年呢。”

这位“老张”果然来到了岳阳，从军后曾任武警岳阳支队副支队长，现已退役退休了。当年胡耀邦在湘潭，年轻的张福荣跟随左右半年多时间，经常对胡耀邦讲一些基层情况和听到的故事。胡耀邦曾评价他，人很机灵，头脑好使，交际广，打得开局面。

张福荣知道胡耀邦来岳阳，开头不好意思前来，怕胡耀邦记不得自己了。市委接待处随即把胡耀邦的真切询问转告了他，张福荣非常高兴地来了。

  1988年12月，来到岳阳的胡耀邦与当年在湘潭工作时熟悉的张福荣（右）和时任岳阳武警支队政委王科术（左）合影    艾湘涛   摄

两人相见，犹如久别亲人，情谊溢于言表。张福荣恨不得将几十年经历一口气讲出来。胡耀邦详细询问了“老张”现在的生活和家庭。

来到岳阳，老熟人见面时的话是说不完的。不知道他们散去之后，胡耀邦当晚休息得如何？   

（未完待续）

来源：钱江说当代史